銀魚,雪碗擎來二尺餘,尚有桃花春氣在,此中風味勝鱸魚——說得便是鰣魚之味。鰣魚性猛,有水中混江龍之稱,卻出水即死,故而珍貴異常。”
雪鳳凰遙想道:“倘若你我出了這陣,尋到江水處垂釣,到時嘗那銀鱗細骨,不知多好。”江留醉一直插不上嘴,此時方道:“穀雨節氣,桃花開時鰣魚最鮮,豈不聞‘四月時魚躍浪花’?此時怕是沒有。”
雪鳳凰瞪他一眼,叫道:“俗物,你容我空想想也不成?”江留醉哭笑不得,花非花抿了嘴,想笑又忍了。江留醉連忙岔開話題,“是我錯。我有一事始終不明。那日遜之讓你記口供,雪姑娘推說不識字……”
雪鳳凰瞪眼道:“騙騙那小子的,姑娘我五歲讀四書,怎會不識字?連那等小事也要我做,哼!”被他一說,沒了興致,轉頭問花非花道:“老是吃魚……有野味沒?”花非花道:“有道雪天牛尾狸,可曾品過?”
雪鳳凰問:“牛尾狸是何物?”江留醉笑道:“它似乎也是雪天才出來,和你是本家。”雪鳳凰瞪他一眼,花非花聞言笑道:“牛尾狸便是玉面狸,產於徽州,冬日體肥肉壯,最為鮮美。”雪鳳凰神往道:“少不得要好好嚐嚐。”言罷又吞了口燒餅。
花非花道:“去皮去腸,以清酒洗盡,入椒、蔥、茴香於腹,縫合好了蒸熟。除去佐料,悶一夜即成。出時肉香四散,妙不可言。最宜於雪天爐畔,切片酌酒,其樂融融,況味無窮。”雪鳳凰聽得唇齒飄香,拍手道:“妙極!這靈山不知有什麼野味,打一隻來依法炮製如何?”
江留醉笑道:“你的主意雖好,也得出陣了再說。”雪鳳凰不以為然:“說不定那些野味會自投羅網,一同陷在陣裡,豈不美哉?”江留醉見她比自己還樂天百倍,沒有話說,吃完手上的乾糧,打點起精神。
花非花和雪鳳凰繼續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口齒添香,心境悠閒,再大的煩惱都視而不見。
江留醉趁兩人閒磕,極力回想以前學過的奇門遁甲以及太玄步的奧妙。這等費心力的東西,他往往學過就算,非到了重要關頭,才肯耐心盤算清楚。那日在柴青山家中,因靈縈鑑的太玄步正是剋制自己的武功,學起來格外用心。不像他二弟南無情,天資聰穎,對易學術數一學便通;也不像三弟公孫飄劍,最精通逃命的功夫,熟悉五行八卦;更不像四弟子瀟湘,啃書為頭等大事,頭腦裡懂得的陣法只怕不少於斷魂。
四兄弟同樣學過這些玩意,卻唯有他學了一本糊塗賬。
他瞥了一眼花非花,先前和胭脂在一起時,見她眉間若有所思,此刻卻一派率真地和雪鳳凰談得投機。強敵在伺,她並不放在心上,又或者是不想讓他緊張?斷魂峰讓人頭疼的繁難陣式,對她和身為名盜的雪鳳凰而言都非難事。唯他這個男子漢卻在兩人面前赧顏。
真的,他用什麼去保護她?應該由他來保護她的,不是麼?
江留醉正在出神,忽聞泠泠風起,如人嗚鳴。其音先是宮音,極長極下極濁,彷彿一啞了嗓子的老漢低沉地哼鳴。復又轉為徵音,其聲次短次高次清,如一紮了羊角小辮的女兒歡蹦亂跳,叫嚷而來。再又轉為商音,其聲次長次下次濁,似一老嫗唸經,顫微微敲擊木魚,任檀香順著廟宇樑柱盤旋。然後變為羽音,其聲極短極高極清,但見一盛裝女子滿綴珠光,豔陽下疾劍刺來;最後角音響起,其聲在長短高下之間,如一群壯年縴夫吆喝,環山激盪,響徹耳際。
五音彼漲彼消時起時落,江留醉三人只覺腦中被人塞入無數物件,重如鉛墜,胸口煩懣欲吐。花非花急忙盤膝坐下,凝神靜慮,待稍一安定心神,叫道:“中五十土為宮,南四九金為商,西三八木為角,北二七火為徵,東六一水為羽。”雪鳳凰捏訣安神,聞言自語道:“左旋右旋皆可相生,好!”揚手招呼江留醉:“中宮不變,隔八而行。”兩人在陣中繞行,消弱五音之聲無孔不入的攻擊勢頭。
花非花在此時想到破解之法。唇齒輕釦,喉舌出聲,喃喃念出十數音來,彷彿老僧說法,聲音輕微低沉,卻依舊如穿金利箭破空而去,將密不透風的陣法刺出一道空隙。
江留醉仔細聽她所吐的字音,乃是“曉喻”、“清心”、“見疑”、“來日”、“明微”幾字,憶及五行之說恍然而悟。原來喉音為土,齒音為金,牙音為木,舌音為火,唇音為水。花非花所念的十字分屬這五音,對照陣中五音發出的時刻方位,以五行相剋對應念出,音雖微,卻能克敵生效。她唸了數遍,江留醉和雪鳳凰大感頭腦清明,心頭煩躁抽絲般慢慢消減。
雪鳳凰挪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