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神色卻是嘉許的,“你是個冰族,卻天天和那些牧民孩子打架,即使每次都被葉賽爾和奧普揍,卻不見你告訴城裡的軍隊——按照律例,凡是敢攻擊冰族人的其他賤民一律滅門!那時候,你只要回去空際城裡一說,那麼鎮野軍團就會……你是個好孩子。雖然是個冰夷的孩子。”
雲煥有些難堪地一笑,低下頭去:“我就不信自己打不贏他們。”
“可你老是輸。”空桑女劍聖回想著當年來到古墓的一群孩子,笑著搖搖頭,“你那時候個子又不高,身子也不壯實,老是被葉賽爾他們打——我總看著你被一群孩子揍,看到後來就看不下去了,問你要不要學本事打贏他們。”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您是劍聖。”雲煥想起那一日的情形,眉間就有了笑意——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時候,有人拉起他問他想不想學本事,當然是脫口就答應了。
“可我已經知道你是冰族。”慕湮微笑著,眼神卻是凌厲,“那時霍圖部的長老回來拜訪我,葉賽爾他們卻不知情。我看到他們闖入古墓,卻不知道為什麼霍圖部的孩子會和一個冰夷孩子一起玩——我一直不放心。如果你有什麼舉動要對霍圖部不利,我便會出手。”
“師傅?”雲煥心裡一驚,脫口。
“可我發現冰夷裡也有好孩子……其實葉賽爾他們和你雖然打架,卻是慢慢成了好朋友吧?”慕湮笑了起來,宛如一個看護著一群孩子的溫柔母親,“剛開始不過是想隨便教你一些,好讓你不被那個丫頭欺負得那麼慘——沒料到只教了兩天,就驚覺你對劍技的天份非常高,遠遠超出我的預料……”
女劍聖嘆了口氣,看著一邊的弟子,招招手讓他過來。
雲煥聽從地回過身,在師傅榻前坐下。慕湮看著已經是高大青年的弟子,眼色卻是複雜的,抬手輕輕為他拂去領口上的風沙,金色的砂粒簌簌從軍裝上落下,拂過胸口上滄流帝國的銀色的飛鷹記號。
“煥兒,我收你入門,並不是隨隨便便決定的。”慕湮的眼睛裡有某種讚許的光,忽然握緊了弟子的手,輕輕捲起衣袖——那裡,軍人古銅色的手腕上、赫然有兩道深深的陳舊傷痕,似乎是多年前受到殘酷的虐待留下的痕跡。
雲煥猛然一驚,下意識地想將手收回。
“看看這些——被砂之國的牧民那樣對待過,卻依然肯和葉賽爾做朋友,而不是一句話告發去讓他們滅門。”慕湮臉上浮起讚許的神色,拍了拍弟子的手,抬眼看著他,“煥兒,其實一開始我以為你是要害那些孩子的。因為你曾在牧民部落裡得到過那樣殘酷的虐待。”
“師傅!”雲煥臉色大變,猛地站起、倒退了三步,定定看著空桑的女劍聖,“您……您記得?您記得我?您原來、原來早就認出我了麼?”
“當然記得。”慕湮微笑起來了,看著眼前已經長成英俊青年的弟子,眼睛卻是悲憫而憐惜的,“地窖裡面那唯一活著的孩子。”
“師傅……”再也無法壓住內心劇烈翻湧的急流,雲煥只覺膝蓋沒有力氣,頹然跪倒。握緊了手,將頭抵在榻邊,斷續不成聲的哽咽,“師傅。”
十五年前曾經驚動帝都的人質事件,如今大約已經沒有人記得。
繼滄流歷四十年、霍圖部叛亂後,滄流歷七十四年,砂之國再次發生了小規模的牧民暴動。曼爾哥部落有些牧民衝入了空際城,虜走十八位滄流帝國的冰族居民,轉入了沙漠和鎮野軍團對抗,並試圖以人質要挾帝都改變一些政令。然而帝都伽藍髮出了命令,鎮野軍團放棄了那些人質、對曼爾哥部落反叛的牧民進行了全力追殺,深入大漠兩千裡。三個月後,叛軍的最後一個據點被消滅。
這場小規模的叛亂,早已湮沒在滄流帝國的歷史裡。還有誰會記得牧民暴動的時候掠走的冰族人質裡,只有一個孩子活了下來?
只有空桑女劍聖還記得開啟那個地窖的時候看到了什麼——一個不成人形的孩子正發狂般將頭用力撞向石壁。看到有人來,立刻拼命掙扎著爬過來,穿過那些已經在腐爛的族人屍體。雙手被鐵鐐反銬在背後,流著發臭的膿液,露出雪白的牙齒、拼命咬著她從懷裡找出來遞過去的桃子,如同一隻餓瘋了的小獸。
抱起那個八九歲孩子的時候,她震驚於他只有藍狐那麼輕。
顯然鎮野軍團已經放棄瞭解救冰族人質的希望,而被追殺的叛軍也遺棄了這些無用的棋子,將那十幾個冰族平民反鎖在沙漠的一個地窖裡。她無意發現的時候,大約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裡面的屍體都已經腐爛。
她只帶出了唯一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