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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回 憶故人

幽一嘆:“後來,父親,父親故去了,我和蘇凌泉也越發的忙了,誰也想不起做這個,吃這個了。”

江蘺望著她臉上浮現出的一絲嬌俏笑意,一時間失神,竟忘了該去恨蘇凌泉,抬手輕拂過她的頭髮,低低笑道:“蘇,蘇凌泉待你真好。”

“是啊,”落葵悵惘一笑,自父親去世後,說是她與蘇凌泉相依為命,其實是他撫養她長大,護佑她平安,他學會的何止做糖餅兒這一門手藝,他賺錢的手藝,拳腳功夫和逃命的本事,大抵都是那時學會的。他原本可以一心修行,做個不染紅塵的雅仙,可在這數十年間,卻在兜兜轉轉中,擔起了個嗜血道大魔頭的惡名。落葵微微低垂了眼簾,掩飾住眼底的水霧。

江籬一時間難以接受這樣一個蘇凌泉,不禁默默無言,只怔怔望著人來人往,不知從何時起,心中的恨竟漸漸淡薄了幾分,藏在心中的那個女子,也少了些念念不忘。

眼看那幾個孩童一人拿著一隻糖餅兒,喜笑顏開的散去,而江籬也並未再提蘇凌泉之事,落葵鬆了一口氣,疾步走到攤前,正欲抬手去轉那指標,手卻被江蘺按住,不由的一怔,移眸相望。

只聽得隱在暗影中的江蘺低低嬉笑了一句,只這一句,就將落葵氣的七竅生煙,氣了個絕倒:“小妖女,你都胖成個圓滾滾的東海神珠了,還吃這麼多糖,你膽子可夠大的。”

落葵眼風凌厲,惡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有些虛弱的罵了句:“要你管,我長几斤幾兩肉關你屁事,吃你家米了麼。”

“可你吃糖餅兒花的是我的銀子。”江蘺追了一句,接著笑罵道:“你個不識好歹的小妖女,這世上的男子都是喜歡溫柔貌美的,沒有誰願意娶個又兇又醜的進門。”

落葵知道這是實話,但仍不屑的冷嗤了一聲,撇過頭去不再理他,只衝著指標伸出手去。

江蘺卻再度重重抓過落葵的手,搶在了她發怒前,揚眸衝著老人笑道:“不必轉了,你這剩下的糖,本公子全包了。”說著,扔過去一錠二十兩紋銀。

這口氣,十足十是過慣了窮日子,隨後一夜乍富,便四下裡炫耀的敗家子,最招人恨也是最容易再度窮困潦倒的那種人。

落葵瞟了他一眼,下意識退了一退,離他半步之遙,生怕他招搖過度引來劫道的,或是招來滾滾天雷,再殃及自己,撇嘴奚落笑個不停:“難怪你樹敵如此之多,果然是囂張跋扈死得快。”

江蘺不語,只眸光似水,隱隱含笑的望著她,一直將她望的臉龐微紅,隱有怒色,有了開罵的勢頭,他才收回眸光,挑起唇角一笑:“看來那參湯著實有用,你都有力氣罵人了,若再多喝些,你就該有力氣打人了,不行不行,這太可怕了,下回我得在參湯裡多兌點水。”

聽得江蘺此言,落葵怒極反笑,笑的猛了有些咳嗽,抬眼望著他,她心中有些唏噓,從前,她與他一見面就是打架,打到不死不休,話都未說過幾句,如今才驚覺,他與蘇子其實一樣,有能將人氣笑了和逗哭了的本事,可這樣兩個人,怎麼就成了死敵呢,他日,他日若真的見到了,誰死誰活,誰傷誰痛,她都不願意看到,念及此,她心中頓時一凜,不知自己從何時起,竟如此在意江蘺的生死了。

熬糖鍋子裡發出輕微的咕嘟聲,絲絲熱氣打著旋兒從鍋裡溢了出來,與外頭的寒氣一接,頓時漫開淡白的薄霧,夜風輕輕悠悠的一拂,轉瞬便散盡了。

老人佈滿溝壑的臉龐隱在熱氣後頭,仿若周遭一切都與他無關,只入定般做著手上的活計,他嫻熟的攪動著鍋裡粘稠的糖,熬糖的味道格外香甜,仔細聞下來,甜中還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清苦。他的神情平靜,每一道刀刻般的皺紋裡,都寫滿了歷經風霜後看淡世事的平和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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