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說:“狗改不了吃屎,這傢伙,嘴還是這麼髒。”
叫謝蘭英時我壓低了嗓門:
“謝蘭英你好,好久沒見面了。還認識我這個老同學嗎?”
“不認識了,”謝蘭英微微一笑,說,“但我認識你兒子,他經常去買小人書。”
“可不是怎麼地,”我說,“這小子,把我修車子掙那點錢差不多都送到他謝阿姨那裡去了,家裡光小人書就有一千多冊了!”
這時,那個站在門前徘徊的青年瀟灑地走過來,問道:
“請問,你們是孫部長的客人嗎?”
“是的,”“小茅房”說,“都是孫部長的親同學。”
倒立(3)
“孫部長正在跟陳書記和沈縣長談話,請你們先到餐廳裡等他。”那青年說著,頭前引著路,帶我們進入了地面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大廳,服務檯上幾個美麗的小姐滿面微笑,潔白的牙齒閃閃發光。我們在那青年的引領下拐了一個彎,進入一條鋪著厚厚地毯的廊道。廊道的外側是透明的玻璃牆,玻璃外邊的水池裡噴著水花,五彩的燈光像五顏六色的花瓣一樣摻到水花裡。廊道的裡側,每隔幾米就有一個跟真人差不多大小的石膏女人站在那裡。她們的姿勢各不相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她們都沒有穿衣裳。還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她們都比較有肉,奶子也比較大。我們的隊伍是這樣排列的:青年在頭前引路,緊跟在他後邊的是“小茅房”,“小茅房”後邊是董良慶,董良慶後邊是張發展,張發展後邊是桑子瀾,桑子瀾後邊是謝蘭英,謝蘭英後邊是我,我後邊什麼人也沒有,但我總感覺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忍不住回頭張望,回頭一張望發現我的身後確實一個人也沒有,如果非要說有人也可以,那就是那些被我們拋在身後、光著腚站在廊道邊上站崗的石膏女人。當時我也想過,這些女人也可能是用大理石雕刻而成,但近前一看就發現她們是石膏的。如果是石頭,她們的顏色肯定會有一些差別,但她們的顏色一點差別也沒有,全是一個樣子的雪白。我跟隨在謝蘭英的身後大約有一米遠的地方,跟得太近了不方便,跟得太遠了顯得我像個盯梢的特務。跟在她的身後一米多一點還是比較合適的距離。我小時候鼻子很靈敏,我娘常說我是“饞貓鼻子尖”,長大後又是抽菸又是喝酒導致了嗅覺嚴重退化,但我還是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我的鼻子嗅到了的淡淡的香氣,在別的健康靈敏的鼻子裡就肯定是濃得像油一樣的香氣了。起初我還以為是服務小姐灑在廊道地毯上的空氣清新劑的氣味,但我很快就判斷出不是空氣清新劑的氣味,那氣味多麼淺薄啊,但現在在我面前繚繞著的是一種很有厚度的香氣,這香氣只能來自謝蘭英的身體。我突然想到:如果謝蘭英一絲不掛地站在這廊道邊上會是個什麼樣子呢?她的面板肯定比這些石膏女人要黑,但是她的身體是有生命的,是活的,所以即便是黑的也是好的。然後在我的眼前就彷彿真的出現了一個赤身裸體的謝蘭英了。我知道這種想法違法亂紀,於是趕緊地收攏住心猿意馬,往前看,看到她在我的面前大搖大擺地走著。她的雙臂擺動幅度很大,雙腳有點外八字,走起來好像故意地把雙腳往外撩一樣。當年在舞臺上能夠表演大劈叉、翻空心筋斗、倒立行走的俠女,幾十年後竟然用這樣的鴨子步伐行走。她這樣在我面前行走使我感到失望,但也讓我感到親切。走完了廊道又拐了一個彎,然後拐進了另一條廊道,這條廊道沒有方才那條佈置得豪華,地毯淺薄,上邊有很多汙漬,邊上也沒有石膏女人站崗。一個穿紅色錦繡旗袍、衣襟上彆著一支圓珠筆的瓜子臉小姐笑容滿面地迎上來。她親切地問:
“是孫部長的客人嗎?”
青年微微點頭,小姐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她拉開了包間的門,耀眼的光明和刺鼻的黴變酒氣從房間裡奔湧而出。青年閃身站在門邊,與那個美麗的小姐隔門相對,簡直就是一對金童玉女。她和他沒有說話,但是做出了請我們進去的姿勢。在“小茅房”的帶領下,我們一個跟著一個進入了房間。我看到剛進房間時謝蘭英還抽了抽鼻子,說明她對這個出將入相的房間裡的氣味很厭惡,但一會兒工夫她的鼻子就恢復了正常,我的鼻子也嗅不到那股子邪氣了。青年客氣地對我們說:
“請各位先坐坐,我去向孫部長報告。”
誰也沒坐,都轉著腦袋觀察房間裡的擺設和裝修。我原以為像董良慶、張發展這些當局長副局長的,應該對這裡很熟悉,但看他們的眼色,也好像是初次進來。房間大啊,真大,中央一張桌子大得能擺開我的修車攤,也可以在上邊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