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向我合攏的眼皮,全部一擁而上。這是誰?這是我。爛醉如泥,躺在一位黑髮女郎身旁,她嘴上有一道開裂的傷口。她一絲不掛,我們在她的床上打滾。誰……誰……噢,傑茜,那個妓女!現在成了綠色,各種各樣的綠。兩個傢伙痛打我,一人抓著我,另一個人揮拳擊打我的下體,再一下,再一下,再一下。我跌倒,我跌倒。扶住我,昂熱拉,請你扶住我!但那不是昂熱拉,那是那個高大的黑女人。我沉陷在她裡面,像沉陷在海綿裡。我又一次失去了知覺。我還有三十二分鐘可活。
我又清醒過來,突然置身於一座花的海洋裡。白色的茉莉花,九重葛紅色、紫羅蘭色和橙色的花蕾,藍色、白色、紅色和紫色的矮牽牛,紅色的唐菖蒲,法蘭西菊,白的和黃的……這是昂熱拉的花海,她的屋頂花園。各種顏色的小玫瑰……它們名叫“驚玫”。還有丁香。不,不是丁香!丁香招致不幸。昂熱拉廚房裡的凳子。她煮飯,我坐在凳子上,望著她。我們倆都一絲不掛,因為天熱,熱極了,我感到我的額頭在冒汗。我額上的毛巾,汗沒了。旋翼轟鳴。現在全是黃|色,黃燦燦的。“什麼都在漲價。錢怎麼了?我真不理解,先生!”藥店裡的老嫗。“但總得有個人理解它!”對,這話也對。數百萬人不能理解,只有少數人知情。臉孔漂浮而去。紫色中的醉酒的約翰·基爾伍德。打高爾夫球的馬爾科姆·託威爾在玫瑰紅色的陀螺裡迅速旋轉。面無表倩的加柯摩·法比安坐在輪盤賭檯旁,白如油脂。僵硬的希爾德·赫爾曼坐在一張洛可可大床上,這下一切又都成金色了。這不幸怎麼會發生的,先生?為什麼?啊哈,不幸來得不似雨,而是那些從中謀利者一手造成的。布萊希特寫的。共產黨。全是維利·勃蘭特的責任。他也是個共產黨。所有的社會民主黨黨員都是共產黨。《明鏡報》是一家共產黨的報紙!您也是共產黨嗎,盧卡斯先生?許多聲音交雜,像顏色一樣。現在一切都在旋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那些聲音,那些形象。我們的飯館——“黃金時代”。粉成白色的四壁。低矮。陳舊。尼古拉,那位侍者,把肉推進一隻敞開的圓爐子裡。他的圍裙是紅的,他的襯衫是白的。十字架路旁的凡·克萊夫和阿爾佩爾斯珠寶店的分店。讓·凱馬爾和他的妻子。她衝我們微笑,昂熱拉和我。有什麼在閃光。那隻結婚戒指!一切突然都閃亮起來。我跟昂熱拉在她的住房的平臺上,在戛納上方。艾斯特萊爾山腳下的城市、船隻和街道的數千燈光。數不勝數的燈,紅的、白的和藍的。我們Zuo愛,昂熱拉和我。我們是一體,我們感覺到我們倆還從沒感覺過的東西。誰在那兒呻吟。我。那是我。棕色和黃|色。博卡的拉齊亞。一支衝鋒槍在猛掃。又是藍色。“莊嚴”酒店平臺上“我們”的角落。現在我暫時聽到旋翼非常嘈雜。灰色,灰色,全是灰色。吊車從舊碼頭的水裡拽出一輛雪鐵龍車。方向盤後坐著阿蘭·達儂,早死了,額頭上有個小洞,碎裂的後腦上有個大洞。金色和紅色。紅色和金色。當代最大的罪行——沒有和解,不可和解,它是如此之大,跟它相比再沒有罪行了。一切非常、非常大的事,都是不可理喻、無法懲罰的……藍色。神奇的藍色。昂熱拉和我在一尊黑色的聖母像前點燃一支蠟燭。昂熱拉祈禱,她的唇無聲地蠕動。那位年輕的牧師,他騎著摩托車開走了,穿著他的長袍,行李架上馱著一籃蔬菜。一切全是紅的,紅的,紅的。赫爾曼的宮殿。盤旋的雷達螢幕。執行中的大型計算機,顯示屏上光線閃爍。騙到手,轉銷,賣出,利潤大得笑死人。誰在那裡笑?誰?柔和的櫻桃玫瑰。“康託港俱樂部”裡的酒吧。昂熱拉為我一展歌喉。《隨風而去》,德文歌詞是:“世界上有多少條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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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英國要放開英鎊了。”古斯塔夫·勃蘭登伯格說,“至今英鎊都只是在官方範圍內交易,但這一界限早已跟英鎊的實際價值不合了,要加入歐共體了。現在倫敦聰明地放開了英鎊,好在浮動中找到真正的價值,為加入歐共體打下一個有利的基礎。”
“這是不是講,英鎊會貶值呢?”
“當然,”勃蘭登伯格說,“而且我聽說是要貶百分之八。”
“聽誰說?”
“我有我的人。”
“不,你到底從哪兒聽說這放開的事的?這種事一向都是在週末做,今天才星期五。”我說。這一天是一九七二年五月十二日,星期五,此刻是早晨九點剛過一會兒。杜塞爾多夫淫雨霏霏,勁風颼颼。今天天氣晴朗不起來了,涼絲絲的,對這個季節來講幾乎太涼了。“既然他們週末放開英鎊,你怎麼今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