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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佛要把痕跡抹去。將他繫上的衣襟再次重新理平,繫好,手指是和肌膚同色的清冷,修長。做完這件事之後,便靜靜地合目養神。

他沒有說,即使傷口能夠癒合,而痛楚,卻從來不曾消失過,時時刻刻撕裂著。

只留下夏樹獨自看著他,怔怔出神。眼前這人,曾經牽過自己,穿越著風花的春、飛揚的夏、雪月的秋,深斂的冬,是那般的柔和親切,諄諄善誘殷殷教誨,立身處事接人待物,幾乎都是他教的。

父王母后,高高在上,雖然親切和藹,但終究不能終日在身邊,漣漪尚小,少不更事。負起教導責任的是眼前的兄長,民生疾苦,世事炎涼,君民之道……啟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他能夠斂去與生俱來的跋扈驕傲,除去知道有君王,還知道有蒼生,知道怎樣去善待,去體貼,去寬容,去原諒,至少,知道應該感恩……

然而做不到。看著他弒父,看著他臣降,看著他卑躬屈膝,削民為隸,看著他漠視著母親的死亡,看著他之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用血雨腥風建立他的帝業——恨?或者是不恨?如何能不恨?又應當如何恨?

卻只是看不到淡定容顏後的心力交瘁,喑然神傷——

比起父王、母后,比起漣漪,都更親近的人,如此這般,就在眼前。

蒼白、纖瘦、而堅忍。看在眼裡不知道是痛還是恨。

轉念間心潮起伏,心念百轉,呼吸舉止間不由得有些微的紊亂。那樣的紊亂與心悸,是幾乎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

一旁安靜地合著眼的人卻突然浮起一絲微笑:“夏樹,我說過了。想殺我,要安安靜靜地來。”

話說得平淡,然而聽得人卻如遭雷擊,猛一下怔然。念頭,那般的念頭,原來居然一直在心裡千迴百轉,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想殺我,要安安靜靜地來。

輕而淡,一說出口,就好像隨風消溶在空氣裡,瞭然無痕。只剩下說的人,聽的人,靜悄悄。一者柔冷如水,一者心亂如麻,卻是說者有心,聽者有意。

他卻不再說話,連眼都不曾張開看上一眼,是在等待始,或者是在等待終,只看聽的人如何選擇。始終——容顏如水,波瀾不驚!

靜。一切,好像從來沒有想過,說過,也不會發生過。

一怔之後,心卻靜了下來,冷下來,然後慢慢地柔軟起來。收聲不語。

安靜,冷靜。平靜。只剩下午後的陽光,如小貓,茸茸的腳步,輕快地躡足走過。投在身上的光,也漸漸如同柔軟的皮毛,溫和的蹭著臉,撒嬌呢喃。

“去看吧!”他睜開眼,眸子裡清涼澄澈,如同什麼事也沒發生過。澄澈到讓夏樹都要以為沒有發生過,沒有想過,說過。

這個時間,漣漪應該回去了才是,那麼,讓他去看看吧。眼前的固執,倔強的少年,應該不會哭的,就算是哭,也不會在他面前。

今天的話,今後不會再說了。想著,卻不由得微微的笑,笑得冰涼。誰都可以,但不能是你。絕不會是你殺了我的,絕不能讓你殺了我。

先起身向著樹林裡邊走去,任由著身後的夏樹在身後彆彆扭扭的不遠不近跟上來。

夕陽西下的樹林子裡,靜靜的並排的兩座墳塋,並不華貴,然而莊重,平淡而肅穆。沒有帝王墓凌的雍容,卻沉重,兩座墳塋,兩個無字紀念。安眠在寂靜的叢林裡。

清露凝霜春華秋實,黃鶯啼早夜鳥唱歌。菌類青苔野花柔草,藤蔓爬過,無知無覺。日升日落。依著他的意思,不被打擾——繁華退盡之後永恆的長眠,

他在遠處立定,不曾走近。淡淡地看著夏樹悄悄的在墳前跪下。

而他,卻不跪。即使面對夏樹的無聲憤怒,也不跪。站直,堅決,穩定。

因為做過的,不曾想過要乞求原諒,不能夠乞求被原諒。沒有錯,但是有罪。是罪,所以不能跪。不能夠就這樣簡簡簡單單的跪,否則,是對父親再一次的侮辱。

他只能站得更直,更穩,更高遠。應該要百折不曲的更堅韌,再堅韌些。無路可退,不能退。——也沒想過要退。

父王,在看麼?在聽麼?

輝夜——靈魂要像能夠照徹夜晚的煙火般的美麗,要像黑夜中明燈般地能夠指引迷途的人,要給予子民在無論多深沉的夜色中都不會恐懼和悲傷的堅強和勇氣。

輝夜,必須是信念、執著;必須是勇敢、堅強;必須是善良、溫暖、必須是希望,是未來,是光明和夢想……

父王你說過,我必須是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