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顯得越發深沉,兄長找上門來與她談話這事,她也是料到了。
畢竟這世真不是前世了,父親丟了尚書之位後,想來兄長也不得不和出了力的魏瑾泓表面言歡。
“瑾泓說,你身體還未全好,要再休養一段時日為佳。”賴震嚴沒有看妹妹的臉,垂著眼皮看著桌面淡淡地說,“可我聽方大夫說,你身體好得很。”
賴雲煙便笑。
賴震嚴無奈,“方大夫也與他把過脈,說他身體也好得緊,再好不過了。”
賴雲煙乾脆拿帕掩嘴笑。
“你就是根本不想生。”
賴雲煙拿帕擋臉,笑道,“哥哥不要說了。”
“我跟你在說事。”見她不正經,跟她說正經事的賴震嚴也頗為無奈。
“雲煙知哥哥的意。”
“即知,那為何如此?”
“不想生唄。”賴雲煙把帕拿下,微撇了下嘴。
她想矇混過頭,賴震嚴想及前面他還想帶她回去的心思,便也如了她的願。
但還是忍不住說,“哥哥現在沒法帶你回去。”
家中父親還在,他帶不了她回去。
“嗯,我知。”賴雲煙點頭。
她現在還是回去不得,父親不死,當家作主的便還是他。
她無論是被休還是和離,賴遊都不會放過她,還有她這剛熬出一點頭的兄長。
“再等幾年?”賴震嚴輕問。
“好。”賴雲煙低頭,過了一會才忍住鼻酸笑問,“哥哥就不責備雲煙任性?”
賴震嚴沒出聲,過了好一會他才長長嘆了一口氣,沉著語調道,“不是不責備,只是他這人為人太有城府了,跟著他你以後你的路怕不是那麼易走,還不如你到時候跟著舅舅去了江南,尋一靈秀之人匹配的好。”
那人心大,妹妹這等明媚爽朗的人不適合他。
還沒到三年,她的笑便是笑得極痛快,也帶著壓抑。
明芙說她在魏家時刻警惕的日子,怕也不比他們好,他細察了幾次,發現確是如此。
便是喝口水,她也得她親自帶來的丫頭去提,他不願她過這種膽戰心驚的日子過一輩子。
“再等幾年罷。”賴震嚴輕聲地說道,似是說給妹妹聽,也是似是說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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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兄長這翻話過後,賴雲煙心中又多安然了幾分。
魏瑾泓這人善於步步圖謀,但人心哪是這麼容易估算的。
就是她兄長如了他的願,幫他說服她,她也不會傷心。
兄長怎麼做,她都理解。
更何況,他未如此,她在他心裡,還是那個需要他愛護的小妹妹。
“再過幾月,就是一年了。”魏瑾泓當晚進了屋,與賴雲煙說到了這句。
“可過得真快。”賴雲煙攬袖伸手,從桌上的炭火爐上拿起熱水壺,燙起了茶壺。
一道水燙過後,她便灌起了熱水,一剎那間,茶香溢滿了整個屋子。
她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抬起輕抿了一口,那入苦微澀,轉瞬就在舌尖泛起甘甜的茶水讓她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這千金難買的朝露茶還真是名不虛傳,好喝得很。
“待到明年,你我要是未有所出,族老怕是會從族中挑選孩童過子到我們膝下。”魏瑾泓淡淡地道。
“哦?”
“你我無子,更合他們之意。”魏瑾泓拿著冷茶慢慢喝了一口,不緊不慢地道,“你願如此,便就這樣罷。”
“哦。”
“和離與休離之事,你不要再想了,”魏瑾泓這時抬頭,朝她平靜地道,“我需要你兄長,還需要你兄長背後的蘇家,任家。”
這幾家,缺一不可,他的變法需要這幾大家的全無外心的支援,哪怕中途只稍一變卦,都會讓他功虧一簣。
他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她只能呆在他身邊。
“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那隻能是魏,賴,蘇,任四府一起沒落消亡。”魏瑾泓把手中書本擱置在桌上,眼看著賴雲煙一字一句地道,“就算不然,你我也知,用不了太長時間,我們幾家也會跟著王朝敗落。”
到時,無國,就無家。
“魏大人太看得起我這一介女流了。”賴雲煙神色未變,抬手又抿了一口甘茶。
“你拿去。”魏瑾泓把桌上的邸報準確無誤地扔到了她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