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答覆的當天,兩國代表再次在廣島縣政府會談。伊藤首相演講一通,宣告停止談判。
“兩閣下的委任權極不完備,足以證明清政府尚無求和之誠意。”
這就是中止會談的理由。
張蔭桓大吃一驚。如果因意見不合,談判決裂,無計可施,倒也算是完成了使命。可是,現在還未進入談判階段就停止,豈不是白來一趟?他懇求道:
“委任書不夠完備,我可以致電本國政府,授予完備的全權。務請設法促成會談。”
這簡直是哀求。對此,陸奧冷冷地回答:
“我不願同我拒絕過的人再進行談判。”
中方代表們垂頭喪氣地站起來,準備離去。這時,伊藤首相叫住隨員之一伍廷芳。
“伍先生,久違了,請留步。”
伊藤博文十年前去天津談判時,伍廷芳是李鴻章的幕僚,見過幾次面,可算是老相識。
伊藤首相向敵國代表的一個成員這麼親暱地打招呼,使會場的緊張空氣頓時緩和了不少。
“為什麼您沒當上全權大臣?”伊藤博文用英語說道。
伍廷芳是廣東人,年輕時曾在香港英國人辦的法律學校學法律,後來又去美國留過學。
“哎呀,我怎麼行……像剛才說的那樣,我完全不夠資格。”伍廷芳答道。
“不,您是法律專家,今天問題之所在,您最明白。如果最明白法律的您直接來談判,或許事情就好辦得多。”
“恐怕是一樣吧!”
法律專家伍廷芳清楚,清政府的全權委任書的確有問題,但那只是手續上的問題,可以隨後補齊,並不妨礙先進入談判階段,這在外交活動中也不乏先例。伍廷芳看穿了日本是想再打擊中國一次。袁世凱靠直覺,而伍廷芳是憑法學家的眼睛及所處的外交地位來觀察。
伊藤苦笑了。他明白,今天為拖延時日耍的把戲被伍廷芳看穿了。他想起十年前在天津談判朝鮮問題時,曾被伍廷芳從法律的角度頂得張口結舌。
那時的《天津條約》規定了從朝鮮同時撤兵,將來派兵之際相互通告。結果,依據這個條約卻產生了這次戰爭。
“請轉告中堂。”伊藤說道。
“轉告什麼呢?”
“這次中斷談判,絕不是因為日本好戰,務請說清楚。我盼望兩國儘早恢復和平。這次談判雖然中斷了,但具備合法資格的全權代表來日本時,我們將高興地再次開始談判……唔,因為同閣下是老相識了,所以才說了這番話。不是正式發言,就不必告訴那兩位全權大臣了,算我們兩個人的悄悄話吧。”
“明白了,謝謝,不過,我還有一事不明……是不是這次全權大臣的官位和名望不夠,讓您不滿意?”
“不,不是,若持有完備的全權委任狀,我是不能拒絕舉行談判的。當然,代表的爵位、名望越高就越好些。老實說,最好是國政的最高負責人,如中堂或者恭親王。他們當全權大臣,我們甚至願意前去談判。因為同地位最高的人會談,就不會成為紙上空談,能負責到底,徹底實行。”
“我全明白了,一定轉告給中堂。”
伊藤和伍廷芳的私談結束了。表面上只是幾句簡短的應酬語,但伍廷芳立刻明白了,這是希望李鴻章親自出馬的意思。
1月5日,張蔭桓、邵友濂兩大臣又接到敕諭,其中言及:“關於各項交涉,須隨時電奏,待旨辦理。凡有傷國體、中國力所不及者,不可任意許諾。”
日方要求中方使節團早日離開廣島,理由是這裡乃大本營所在地。
張蔭桓等人不得已遷到長崎,2月12日從長崎歸國。
這簡直是“驅逐”。
清政府兩大臣訪日期間,威海衛形勢緊急。
那年除夕是陽曆1月25日,日軍在1月20日攻陷山東榮成,這是進攻威海衛的準備。李鴻章給丁汝昌發電報:“日軍擬除夕、正月初一攻擊我軍,年末年初不可如例年……奮心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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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節:驅逐使節(3)
1月23日,日本聯合艦隊司令官伊東祐亨中將向丁汝昌發出“勸降書”,是委託在威海衛海域的英國軍艦“塞萬”號帶給的,用的是英文。開頭寫道:
“謹呈一書致丁提督閣下:事局之變,致使僕與閣下互為敵對,何其不幸!然今日之戰,乃國與國之戰,非個人結仇也。僕與閣下友誼之溫,今猶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