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件絲綢的夏衫才是。”他想了想,又道:“對了,解暑的梅子湯也該備著,如今雖沒有冰窖,但調好了封起來湃在井水裡倒也是一樣的,嗯,棉被也嫌厚了,該換床輕薄的絲被”
楊柳風只是順從地依在寬闊的懷中,他說一句,她就輕聲地應一句。
“還有”劉珩忽然擁緊懷中的人兒輕笑出聲——五兩銀子自然是買不了這麼多東西,而這些昔日的尋常之物,卻是他如今迫切想要承諾的,或者,他承諾的其實並不是這些東西中的任何一樣,而是一定會讓她幸福的誓言。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1'”劉珩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楊柳風已稍見圓潤的鎖骨輕喟一聲道:“原來,知道和悟到竟是相隔如此天壤,我三歲就能吟誦的詩句,到今日方才明澈,真是汗顏之至。”
楊柳風低聲道:“吟誦在於口,明澈在於心,珩常處膏粱紈絝之中,尚能記得這些疾苦之辭,已是難能可貴,又何必如此苛責?”
劉珩笑了笑,另一隻手臂環過她肋下,握著銀錁子的手掌在她面前攤開,輕聲道:“拿著。”
楊柳風輕輕地撫摩猶帶著體溫的銀錢笑道:“珩的心血,風兒豈堪坐享?”
“夫妻之間何分彼此?況且‘男主外,女主內’古來如此,風兒操持家務收管銀錢分所應當。”劉珩說著,又抬了抬手掌。
楊柳風才淺笑著拈起一錠二兩的銀錁道:“既如此,風兒就將這一錠先收管起來,剩下的珩帶在身邊。”說著,也不待再讓,便將他的手掌收攏推回去,轉眸認真地道:“常在府外走動,身邊也該多備著些銀兩才是。”
劉珩輕啄了一下她的髮鬢,欣然將銀錁收回懷中
如此日復一日的纏綿甜美,令人迷醉沉淪,幾忘今夕何夕。
耳鬢廝磨的溫存相依中,倏忽已過六月中。
這一天劉珩放馬回來,發現廄中多了一白一黃兩匹陌生的馬。
“那兩匹馬是少爺和書童的,”楊柳風見他擰眉進來,不待相問便忙解釋道:“原就是這府中的馬匹,之前不過被騎去親戚家盤桓數月,今日才得回來。”
劉珩輕應了一聲,就著她端過來的木盆裡洗手,楊柳風見他依舊悶悶的,遂小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受了暑氣?”
劉珩輕嘆一聲道:“這兩匹馬帶了一身的蝨蟲回來,就這麼直接跟別的馬栓在一處,豈非要令其他馬匹相染?”
楊柳風端開木盆笑著道:“再煮桃葉刷洗兩日便是,珩又何需煩惱?”
“風兒這些日子身子不爽,怕就是難耐暑氣所致,哪裡還禁得住燒水刷馬如此周章?況且,天氣溼熱,縱然是辛苦煩累也未必能夠根除,倒不如待秋涼之後吧。”劉珩說著,轉眸瞥見桌上除了平素的粗簡飯食,竟還放了碟瑩白剔透的蓮子糕,不覺趨前笑道:“這是哪裡來的?”言未盡,已拈起一塊放入口中,清甜滑潤頓時充溢齒頰。
“昨日杜老爺騎那匹黑馬出去,不知是哪一位讚了聲好,今日便想著命人端了這個來。”楊柳風遞過碗箸笑吟吟地說。
劉珩怔了一怔,心頭升起一種異樣的不適:主人給下人東西自然該稱作“賞”,可她卻用了一個“端”字,顯見得顧忌著他的自尊與自負,因為,有生以來,除了君王聖賜,從來都只有他賞別人。
可是,這樣的縝慎亦未能避過劉珩的心思,但感念楊柳風一番良苦,他終於只是微微一笑,掩過心中的刺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整個晚上的氣氛都有些沉悶。
是夜,靜靜地對臥於榻,楊柳風輕搖蕉扇為他驅散暑熱,而劉珩卻並未如往日般安甜入夢,雖闔著雙眸,心頭卻是無端繚亂,只是故意均勻了氣息,想讓她以為自己熟睡了。
然而,揮扇的手卻始終未停。
良久,楊柳風忽然輕輕地將臉頰貼上他的心口。
輕嘆一聲,劉珩明白自己的心思早已被洞悉無餘,抬手撫著她的發低聲問道:“還沒睡著?”
“天之所賞是為恩,君之所賞是為澤,人之所賞是為惠。”楊柳風抬首枕到他臂彎裡,蕉扇徐徐,語聲幽幽地道:“天恩者,命也,君澤者,分也,人惠者,互與也。”
雖只寥寥數語,劉珩卻明瞭她字斟句酌的深切用心,遂輕啄螓首道:“惠人者,人與惠,受惠者,亦復惠人。”終於釋然輕嘆道:“只怕我這一輩子的心結都要有賴風兒開解。”
“風兒受珩之所惠多矣,倒是從不曾放在心上。”楊柳風又往他的懷中挪了挪,闔攏雙眸,語聲中透出一絲慵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