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只可惜,我一直懦弱,不敢想象失敗後的慘烈下場,是以逆反之事一拖再拖,到頭來,為時已晚,一切,皆成無用。”
冗長的一席話,層層入得鳳瑤耳裡,令她聽得心頭髮沉。
這百里堇年滿身是血,孱弱狼狽。她不知他究竟還能堅持多久,甚至他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太上皇的傀儡,她也已然知曉。
奈何,寬慰的話,她卻莫名有些說不出來。都是明眼人罷了,是以有些話,多說無益,更也是蒼白無力。
或許,這百里堇年的確說得對,找一個女子相伴本是容易,但要找一個真正相愛的女子,卻是極為艱難。如百里堇年這種一直生活在壓抑之中的人,身邊若真能有個能與他分擔的女子陪著,自也極好,就如,百里堇年的悲傷那女子能懂,百里堇年的所有,那女子也都能理解與體會,從而越發溫柔的待他,寬慰他,體貼他,如此一來,縱是百里堇年滿身壓力,但在夜深人靜之際,尚也能在那女子身邊得到一方安穩。
只可惜……造化弄人。
“往日之事,無論再怎麼艱難,都已過了。皇上如今,得往後面看。”鳳瑤默了片刻,本不願多言,卻終還是耐著性子回了這句。
不料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百里堇年情緒驀地有些激動,剎那之間,陡然咳嗽起來。
他咳得極為厲害,似要將肺都咳破一般。鳳瑤忍不住回頭朝他望去,則見他眉頭緊鎖,整個人隨著咳嗽抑制不住的顫抖,扶著他的兵衛們生怕會扶不住他而讓他跌滾下石階,是以兵衛們也是眉頭髮皺,極是認真努力的將百里堇年扶穩。
鳳瑤心有嘆息,卻因擔憂顏墨白,全然無心停下來讓百里堇年好生休息,僅是強行按捺心神,迫使自己回頭過來,繼續迅速往前,而百里堇年的咳嗽也並未持續太久,待得片刻之後,便被他努力的忍住了,隨即沉默一會兒,再度嘶啞斷續的道:“是啊,往日之事,終歸都已過去。無論怎樣,都是回不到當初了。如今在下說這些,也不是想調節氣氛,只是因如今終是有機會待在瑤兒姑娘身邊了,便想趁著這極為難得的機會與瑤兒姑娘說幾句貼己的話罷了,若不然,錯過這個機會,日後,在下便再也無法單獨與瑤兒姑娘說些肺腑之言了。”
鳳瑤滿目起伏。
百里堇年似如當真要將滿心憋著的話全數與鳳瑤道出一般,方才之言也僅是停頓片刻,隨即又再度出聲道:“在下知瑤兒姑娘如今滿心牽掛著大周帝王,在下也敬佩大周帝王為人,縱是天下風雲之人,權勢在握,卻終究還是個威儀仁義的君主,在下此生,鮮少佩服於人,但大周帝王的為人與性情,在下終是佩服的。瑤兒姑娘與大周帝王相愛,也是龍鳳之好,極是相配。在下,羨慕二位,卻也,嫉妒二位。在下此生嚐盡壓抑與苦頭,日日都過著寄人籬下朝夕不保的日子,在下往日一直在責怪命運無情,也一直在責怪太上皇對在下毫無仁慈,而事到如今,在下才終於明白,在下過得如此窩囊,並非是命運之過,也不是太上皇之過,而是自己,太過懦弱無能。大周帝王能將苦難的日子過到位高權重,叱吒風雲的程度,而在下,則將苦難的日子過到了棄子的程度。在下,終還是比不上大周帝王,是以如瑤兒姑娘這般女子,在下,也該是無資格去傾慕。只是人心這東西著實難以自控,喜歡便是喜歡了,在下有心藏著,但如今臨死之際,終還是想說出來,如此才能死而無憾。”
說著,極深極沉極啞極悲涼的朝鳳瑤道:“瑤兒姑娘,在下,終還是傾慕你的。”說著,又自嘲一句,“你萬不可將在下這般心意與大周帝王說道,在下擔憂,大周帝王對在下生得意見,便不答應在下營救在下的孃親了。”
這番話,鳳瑤聽得惆悵,本是緊然成片的心,也逐漸漫出幾許悲涼。
是的,屬於百里堇年的悲涼。
傀儡一生,不得善終。縱是心有城府,卻錯過了最佳反抗的時機。
百里堇年其實不必顏墨白差太多,只是,百里堇年身邊還有他孃親罷了,那是他的死穴,更是他的軟肋,大英太上皇以他孃親的性命相要挾,縱是百里堇年不怕死,但終究是怕她孃親亡的。
鳳瑤沉默片刻,並未回他這番傾慕之言,僅是抓住了一點,頭也不回的低沉問:“你孃親不是已經……怎還會讓顏墨白去救她?”
百里堇年苦澀而笑,“大周帝王接你出宮之夜,大周兵衛挾了在下孃親的屍首要挾,以圖拖延時間,讓大周帝王徹底將瑤兒姑娘接出宮去,只是卻在中途之際,詐死的太上皇突然醒來,差重兵奪走了在下孃親的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