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林忍了一會兒,沒忍住,說,你不想聽聽我的看法嗎。
楊帆說,不想。
楊樹林:別客氣,又不是外人。
楊帆說,不是見外,真的不想聽。
楊樹林說,我覺得你應該聽聽,畢竟我經歷的事兒比你多,看得比你遠一些。
楊帆說,以後的吧,我數學作業還沒寫呢。
楊樹林說,有問題還是及時解決吧,別過夜。
楊帆見楊樹林不說點兒話不痛快,便成全他:那你說吧,言簡意賅,今天數學作業留得多。
楊樹林清了清嗓子,說,我覺得吧,有幾個問題,首先,要切題,要題目是《我眼中的某某》,你選擇的是北京——這個選擇是正確的,沒有選南京,因為你沒去過南京,北京是你熟悉的——那麼就要寫你眼中的北京,而不是別人眼中的,寫你身邊熟悉的事情,以情感人,杜絕編造,情是從哪來的呢,從真實中來。
楊帆在一旁聽著,楊樹林說,你別光聽,拿筆記記,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楊帆不記,說,你就往下說吧。
楊樹林說,其次,文筆不夠華麗,你應該多用一些修辭手法,比如擬人、排比、比喻,多用一些生僻的字詞,一般人看了不認識,認識也不知道什麼意思,這樣就顯得你有學問。
楊帆發出哼的一聲。楊樹林說,你哼什麼,我說的不對嗎。楊帆說,對,我剛才鼻子難受,你說完了嗎。楊樹林說,沒有。楊帆說,那就繼續說。
楊樹林說,再次,再次……然後想了想說,再次,以後仔細點兒,少寫錯字別字。
楊帆說,還有再再次嗎。
楊樹林說,我想想,嗯,沒有了。
楊帆說,那我可以寫數學作業了嗎。
楊樹林說,我剛才說的話對你有幫助嗎。
楊帆說,聽實話嗎。
楊樹林說,當然,有就說有。
楊帆說,說了跟沒說似的。
楊樹林有些失望,但還是對自己充滿信心,說:現在我說的話你還理解不了,慢慢消化,需要個過程。
本來楊帆不想和楊樹林再就這個話題進一步展開討論,但楊樹林在離開楊帆屋的時候說了一句話:你現在的作文差強人意,讓人看了覺得挺沒勁的,你得努把力了,我發現這個問題不是一天二天了。
這句話傷及楊帆的自尊心,他不能忍受了,說,你老說我東西沒勁顯得你牛逼怎麼著,我告訴你,我不這麼認為。
楊樹林見楊帆急了,又補充了一句才出門: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晚上楊帆在外屋看著電視洗著腳,楊樹林悄無聲息地溜進楊帆的屋,拿起桌上的東西就看。楊帆最近開始寫起日記,沒想到楊樹林會進來看,寫完本沒收好,隨手放在桌上,打算等睡覺前把還想說的話寫進去再收。楊樹林看到楊帆的日記,來了興趣。
楊帆擦腳的時候,發現楊樹林沒了,警覺地回過頭往屋裡看,見他正捧著自己的日記本看得津津有味,勃然大怒,上前搶過日記,說,看別人的日記是不道德的行為,你都這麼大的人了,也好意思。
楊樹林不以為然,說,我看你日記沒什麼不道德的,我是你爸,要掌握你思想的萌動,剛才我要不看你的日記,我還不知道你對我有意見。
楊帆說,我已經不是小孩了,不用你管。
楊樹林說,子不教,父之過,我不能犯錯誤。說著又翻桌上的東西。
楊帆收好日記本說,翻吧,沒覺得不要臉你就翻。說完出了屋。
楊樹林說,你別拿話激我,今天我還就翻了,給你來個徹底掃蕩,看看你沾染了什麼不正之風。拿起楊帆的書包,來了個底兒朝天,把裡面的東西傾倒一空。
楊帆在一旁看著,滿腔憤怒,對楊樹林充滿鄙視。
楊樹林邊檢查邊說,我知道你恨我,我這是為你好,你現在正處於思想波動期,很容易受社會上不良風氣的影響,我的任務就是幫你矯正。
楊帆記得,書包裡只有書本,昨天看的那兩本古尤和全庸的黃色武俠小說已經還給同學,心想,看你一會兒什麼都找不著還說什麼。
但是有一樣東西楊帆忘記了,不僅忘記從書包裡拿出來,都忘了有這麼一個東西了——魯小彬給他的避孕套。
楊樹林把楊帆的書包裡裡外外翻了個遍,能拉開的拉鎖全部拉開,能開啟的紐扣一律開啟,最終從書包側兜裡掉出一個避孕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