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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斯的人種優生”一說,沒什麼區別。

我是在他們被江阿姨耍了之後開始思索、最不得意時候,才和我成了哥們兒。他們還救過我一把。

最近,在北京我和這些老朋友相聚的時候,大家在笑談中,都認為當年當局這樣給我定這個罪實在荒唐。其實,當時他們真正的思想後臺,應該是石油學院的老範,而我只是他們文化藝術的啟蒙者。

我壓根兒就是一個說書人。當年,這夥老紅衛兵,居然能整天整宿安靜地圍坐在我的周圍,從《基督山恩仇記》開始,一本本中外名著聽下去,給他們開啟了一個從未接觸的天地,精神美酒照樣能讓他們迷醉。他們不讓我休息,輪流給我倒茶,給我點菸,甚至給我買來飯。除了上廁所,或者最後累得睜不開眼的時候,我們才橫七豎八地胡亂睡去。醒來,再接著侃。

在這之後,這幫老紅衛兵看書、找書蔚然成風。

這些聽眾中後來也寫東西的有郭路生、牟敦白、任智明,其餘還有紅衛兵發軔者之一楊冀平,慷慨激昂的郭大勳,老謀深算的老範,打遍天下無敵手的老賀,浪漫騎士哥兒倆老狗和小濤,後來老狗一度天下聞名。還有第一個在大會上喊“中央*中某些人別那麼狂了”的蘇色,等等,那真是“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居然,這些人都被我一個說書人的書給拿住了。後來,聞聲趕來的彭小蒙,還撲了一個空……

那些日子,我除了講故事,還愛講笑話,當局正賊著誰在散佈旗手的笑話呢。你想想,再不通緝我那就怪了!

貼著我兩寸照片的通緝令貼滿大街小巷,讓我無處遁形。第二天,所有的照片都被嚴小毛等一批老兵全給撕下去了。

當時北京公安局的軍管會,把我們倆——這兩路水火不容人馬的禍頭子,居然放在一個房間裡。也許這是故意的。大有以毒攻毒的意思。

當局萬萬沒有想到,我們竟會殊途同歸。兩個完全不同背景的人,竟有同樣的文化喜好。生活在社會不同的層面,竟有同樣的價值系統。一個是出生延安的紅孩子,一個是“工廠主”的後代,居然會有類似的思維框架。

開始我們倆互相提防,互相看不上,到後來我們爭論辯解,以致推心置腹,終於變成了朋友。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也出乎我們自己的意料之外。

張郎郎:寧靜的地平線(11)

即便如此,我們倆在監獄裡的生存方式,還是大不相同的。

遇羅克在獄中一直在和當局惡鬥,樂此不疲。不但在自己的案子上和當局不懈纏鬥,還自願充當宋士傑,幫助其他犯人分析案情,寫狀子,出主意,爭取最輕的判決。他真是一個天生鬥士,而我卻是一個魂不守舍的散漫學生。

他了解了我的案情以後,認為我的案情太複雜了,靠我自己根本無法解脫。他告訴我,進來之前,他已經設法和陳毅老總建立了聯絡。他相信陳毅先生是個明白事理的開國元勳,等他出去以後,一定會為我去斡旋。否則,我那罪行,弄不好讓人玩兒個底兒掉。

他似乎比我懂得當今的法。聽了這話,我心情沉重,但又覺得不至於吧。對他的好意,還是很感激。我心裡想:他不太瞭解我黨的高層運作,估計他的許諾根本做不到。即便如此,有這句話,也就夠了。

後來,我被調到監獄學習班去學習,那時候,我以為自己的問題很快將得到解決。在那兒,見到了侃侃而談的老丁,原來他就是負責遇羅克案件的主審員——丁大個兒。犯人們小心地問他:遇羅克的問題會怎麼解決?丁大個咬牙切齒地說:“這小子,又臭又硬。死不認罪,以為我拿他沒辦法。好啊,我不信那個邪,咱們就耗吧!總有一天,他一定得趕上點兒。”

他和丁大個都不幸言中,我和他都折進了死刑號。

我萬萬也沒想到胸有成竹、百折不撓的他,竟然也折到了這兒。但,到了這兒,他還是值得佩服的。都什麼時候了,誰還能像他那樣——自信而主動,不亂半點方寸。

也許,明天早上我們就要走上刑場了。這晚誰還能入睡?我躺在炕箱上,看著高高房頂上鐵絲網罩裡的電燈。走廊裡,還有人陸續“叮噹”進來。看來,我們是新來的一批人。也就是說,我們是下批要被執行的人。許多人都曾問過我,那時候你害怕嗎?

用“害怕”這個詞都難以形容當時我的心情。我就像一個看見蛇的老鼠,被震懾住了。腦海裡一片空白。我,死刑,二者怎麼相連?整個不明白。我的“罪行”無非就是“胡說八道”,就至於非槍斃不可嗎?可是毋庸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