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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來,再到庫房把自己東西都拿出來,在當院打好鋪蓋卷,然後都就地咕嘚著等叫名字。叫誰誰出來。”人們都興奮無比,人挪活、樹挪死。再不挪,我們耳朵後頭該長青苔了。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張郎郎:寧靜的地平線(6)

“索家麟,王濤,宋惠民,朱章濤,田樹雲,張郎郎……”老張頭兒這麼挨個點名,接著他還點了我的同案老七等等。我同屋的其他人都對我拍拍打打,表示祝賀,說:好啊,你小子發了,別忘了我們哥兒幾個。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發什麼發?純粹是騎驢啃燒雞——這把骨頭指不定扔哪兒呢!”人們紛紛說:挪就好,挪就好。

乾淨麻利快,沒過幾分鐘,被點名的這七八個人收拾好了,都蹲在院子裡。然後,老張頭一個一個往外叫,間隔大約五分鐘。

輪到我出去,到了外院兒一看,頭皮頓時就麻了。先出來的那幾位都已經加工過了——被砸上了死銬、死鐐,傻大黑粗還都帶著鐵鏈子,和電影裡見過的那些死囚的行頭差不離。我被命令坐在地上,兩個警察叮哐幾下給我砸上了死鐐,又給我帶上了死銬。我想:也許這是為了押解安全,所以才搞了這麼大的陣勢。

然後,我們這些人被命令起立,走向大門外。大年初二的饒陽縣城響起一片清脆的腳鐐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

沒想到我這寧靜的七十年代剛拉開幕,就鬧這麼大一個響動。我們走到監獄大門口,這條街已經被封鎖了,遠處街口堵滿了翹首以望的好奇市民。我們自己提著行李,走到車邊交給警察,他們和當地的工作人員一起,把我們的行李綁在汽車頂上。我們這些叮叮噹噹的人,陸續上車坐在指定的位子上。過去聽老獄底們說過,這種捯飭的犯人被戲稱為“嘩啦棒槌”。

一位警官在開車前宣讀了一篇什麼檔案,那檔案並沒說為什麼要挪動,去哪兒,幹什麼,只是警告我們在押送途中,必須老老實實,否則“勿謂言之不預”。他們從來不說要緊的,光說萬一的。

我們路過冀縣,那裡也有一批犯人上來,上來的也全是“嘩啦棒槌”。打頭兒的是位名叫孫秀珍的女犯,在監獄學習班的時候,我就和她認識了。她可是這兒的第一大美女。後來,我又和她的同案犯田樹雲大夫關在一起,可以說,我和他們倆都是老熟人了。她和我對視的時候,微微一笑,看來,她在冀縣也關煩了,也覺得只要挪動就好。

你別聽她這個名字簡直俗不可耐,可她那個人,絕對清純出眾。我們進了監獄學習班,第一次集合的時候,她的身影就吸引了我。那時候,我在監獄裡已經關了一年了。人們說:這時候男犯眼裡“母豬都賽貂蟬”了。可我到底還是美術科班的,別看她一點兒不張揚,一點兒不打眼,低眉順眼,說不出的溫柔而迷人。在鐵窗水泥塊中,更透出了一股不凡。那會兒,多數男犯的目光都被外號叫“餡兒餅周”那位女士給吸引住了。她的確是北京著名老字號餡兒餅周家的嫡孫女。可能因為是回民,所以面板白裡透紅,濃眉大眼,人也爽朗、大方,必然抓住了眾人眼球。

當時,孫秀珍的風度與眾不同,是典型的知禮小女子。我誤以為她是個日本女孩兒。在聽別人叫她的時候,聽錯了,以為她叫“庫裡”或者“庫裡娃”。我同屋的薛新平是國際關係學院日語系學生,他悄悄告訴我:“如果發音是庫裡的話,那就是黃昏的意思。這名字真的很符合她的形象,那麼迷茫,那麼優雅。”原來,他也和我一樣為她暈菜了。薛新平就在自己的板凳上,用毛筆寫了類似“暮扎”兩個漢字行書,這在日語裡讀作庫裡,意思是黃昏。每次開會,他就故意亮著板凳上的字樣經過孫秀珍的身旁,可她視而不見,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小薛以為,這是她應有的矜持。

張郎郎:寧靜的地平線(7)

後來,我和老七不知天高地厚,似乎忘了這是什麼地方。半夜我倆推心置腹,發現我們倆心儀的物件並不重合,都鬆了一口氣。他告訴我:他喜歡的是“餡兒餅”周,我告訴他我喜歡的是“庫裡”。我們倆反覆商量如何向她們表白——在鐵窗中照樣有熱烈真誠的愛慕。

有一天開大會。周姑娘帶領女犯隊伍入場,她是小組長。看得出來,她這種長相的人,單純大方,心地善良。老天有眼,那天,周姑娘正好就坐在我前面。好啊,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連忙寫了個紙條:“周同學,你好:請問,坐在你後面第三位那個女同學叫什麼名字,能告訴我嗎?張郎郎”我把紙條疊成了團,回頭看看沒人注意,低聲說了一個字“信”,手一垂,就扔到她鞋邊兒。她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