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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過加拿大《環球報》記者,向人們傳遞一個重要口信“*牆是個好東西。”

1978年9月下旬一天晚上,芒克和我在黃銳家的小院吃過晚飯,圍著大楊樹下的小桌喝酒聊天,說到局勢的變化,格外興奮。咱們辦個文學刊物怎麼樣?我提議說。芒克和黃銳齊聲響應。在沉沉暮色中,我們的臉驟然被酒精照亮。

我們三天兩頭開會,商量辦刊方針,編寫稿件,籌集印刷裝置和紙張。紙張不成問題。芒克是造紙廠工人,黃銳在工廠宣傳科打雜,每天下班用大衣書包“順”出來。張鵬志在院裡蓋了間小窩棚,成了開編輯會的去處。我們經常爭得面紅耳赤,直到深更半夜。張鵬志不停播放那幾張舊唱片,特別是拉赫瑪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那旋律激盪著我們的心。

從12月20日起,我們幹了三天兩夜。拉上視窗小布簾,在昏暗的燈光下,大家從早到晚連軸轉,誰累了就倒頭睡一會兒。陸煥興為大家做飯,一天三頓炸醬麵。半夜一起出去解手,咯吱咯吱踩著積雪,沿小河邊一字排開拉屎,眺望對岸使館區的燈火。河上的髒冰反射著烏光。亮馬河如同界河,把我們和另一個世界分開。

12月22日(*中央十一屆三中全會閉幕),幹到晚上10點半終於完工,地上床上堆滿紙頁,散發著強烈的油墨味。吃了三天炸醬麵,倒了胃口,大家決定下館子好好慶祝一下。騎車來到東四十條的飯館(全城少有的幾家夜間飯館之一),圍小桌坐定,除了飯菜,還要了瓶二鍋頭,大家為今天》的誕生默默乾杯。

我們邊吃邊商量下一步計劃。首先要把《今天》貼遍全北京,包括政府部門(中南海、文化部)、文化機構(社會科學院、人民文學出版社、

人民文學》和《詩刊》)和公共空間(天安門、西單*牆),還有高等院校(北大、清華、人大、北師大等)。確定好張貼路線,接著討論由誰去張貼。陸煥興、芒克和我——三個工人兩個單身,我們自告奮勇,決定第二天上午出發。

從夜間飯館出來,大家微醺。告別時難免有些衝動,互相擁抱時有人落了淚,包括我自己——此行兇多吉少,何時才能歡聚一堂。你們真他媽沒出息,掉什麼眼淚?陸煥興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罵咧咧的。

騎車回家路上,跟朋友一個個分手。我騎得搖搖晃晃,不成直線,加上馬路上結冰,險些摔倒。街上空無一人。繁星,樹影,路燈的光暈,翹起的屋簷像船航行在黑夜中。北京真美。“解開情感的纜繩/告別母愛的港口/要向人生索取/不向命運乞求/紅旗就是船帆/太陽就是舵手/請把我的話兒/永遠記在心頭……”我想起頭一次聽到的郭路生的詩句,眼中充滿淚水。迎向死亡的感覺真美。青春真美。

2008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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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郎郎:寧靜的地平線(1)

1943年11月出生於延安,1968年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美術史美術理論系。曾任中央美術學院美術史系教員,院刊編輯。之後曾任《國際新技術》雜誌總經理,《中國美術報》副董事長,香港《九十年代》雜誌專欄作家。出版過文集《從故鄉到天涯》和《大雅寶舊事》。

現為普林斯頓中國學社研究員,同時在美國國務院外交學院教授漢語及中國文化。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我聽說許多人在全國各地草棚裡、油燈下,一肚子理想,滿腦門子深刻。在寫著、畫著、唱著,做著文藝夢。都是形形色色、不同層次、不同境遇的理想主義者。玩文學的差不多都是這種人。他們琢磨、創作,試圖活出個模樣,尋找意義。

也許他們就這樣歪打正著,一不留神為中國文學藝術傳承做了很多事。

在那個年代,大面兒上來看是個文化貧瘠的時光,他們這些活動漸漸形成了文化潛流,在地下交匯著、湧動著。所以,到了八十年代才會有那樣一次劃時代的文化群體勃發。

我也許是由於喜歡寫東西,曾經組織過一個文學沙龍,還在酒後茶餘口無遮攔,於是,在那個年代蹲進了監獄。也算是那個年代裡間接對文化傳承“有所貢獻”。大概,正如魯迅說的:咱萌不了芽,還當不了供天才們生長的泥土嗎?那些年頭,的確我當的就是最底層的泥土。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開始的那個午夜,我和許多年輕人一樣,是在油燈下守歲。不過,大多數人在農村、在農場。而我卻在牢房。

平時屋裡再冷,今夜爐子一定要火旺。也許,這意味著來年沒準兒會轉轉運。我們這兒的爐子,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