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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人,此人不要。明賣彼人,彼人亦不要。賣來賣去,人老珠黃,卻依舊處子之身,未嚐箇中滋味。於是倚門曠怨,每見美貌少婦過街,便惡言穢語相加,以洩心頭積怨。此謂娼婦處子之怨毒也。”

“啊——!”殿中輕輕地一齊驚歎,臣子們一則驚詫這個年輕士子嬉笑怒罵皆成文章,二則又覺得他過分苛損,大非敬老之道。

魏惠王正自大笑,一回頭,孟老夫子竟是簌簌發抖欲語不能,便覺得有點兒不好收拾。孟夫子畢竟天下聞人,在自己的接風宴會上被一個無名士子羞辱若此,傳揚開去,大損魏國!想到此處,魏惠王厲聲道:“豎子大膽,有辱斯文!給我轟了出去!”

“且慢。”張儀從容拱手:“士可殺,不可辱。孟夫子辱及縱橫家全體,張儀不得不還以顏色,何罪之有?魏王莫要忘記,張儀為獻霸業長策而來,非為與孟夫子較量而來。”

魏惠王愈發惱怒:“陰損刻薄,安得有謀國長策?魏國不要此等狂妄之輩,轟出去!”

“既然如此,張儀告辭。”大袖一揮,張儀飄然而去。

緋雲在客棧忙了大半日,先洗了張儀昨夜換下的衣服,趁晾衣的空隙收拾了行裝,清理了客棧房錢,直到晌午過後還沒來得及吃飯。一想著公子要在大梁做官,緋雲就興奮不已。在張家多年,緋雲深知老夫人對公子寄託的殷殷厚望,大梁之行一成功,公子衣錦榮歸,那張家就真的恢復了祖先榮耀!老夫人便可搬來大梁,緋雲自己也能在這繁華都市多見世面,豈非大大一件美事?漸漸的日頭西斜,衣服曬乾了,張儀還沒回來。緋雲想,遲歸便是吉兆,任官事大,豈能草草?如此一想,便將行裝歸置到軺車上,趕車到客棧門前等候張儀,免得到時忙亂。

正在等候,便見張儀大步匆匆而來。緋雲高興地叫了一聲“張兄!”卻見張儀一臉肅殺之氣,不禁將後面的話吞了回去。張儀看看緋雲,倒是笑了,“走吧,進客棧吃飯,吃罷了上路。”

“你還沒用飯?那快走吧。”緋雲真是驚訝了,便將軺車停在車馬場,隨張儀匆匆進了客棧大堂。

剛剛落座,一個小吏模樣的紅衣人走了進來,一拱手便問:“敢問先生,可是張儀?”張儀淡淡點頭:“足下何人?”紅衣人雙手捧上一支尺餘長的竹筒:“此乃敖倉令大人給先生的書簡。”張儀接過,開啟竹筒抽出一卷皮紙展開,兩行大字赫然入目:“張兄鹵莽,咎由自取。若欲入仕,我等願再做謀劃。”張儀淡漠地笑笑:“煩請足下轉復敖倉令:良馬無回頭之錯,張儀此心已去,容當後會。”紅衣人驚訝地將張儀上下反覆打量,想說什麼卻終於沒有開口,徑自轉身走了。張儀也不去理會,自顧默默飲酒。緋雲靈動心性,看樣子便知道事情不好,便一句話不問,只是照應張儀飲酒用飯,竟連自己也沒吃飯都忘記了。

從客棧出來,已是日暮時分。緋雲按照張儀吩咐,駕車出得大梁西門,卻再也不知該去哪裡?便在岔道口慢了下來。

“緋雲,洛陽。”張儀猛然醒悟,高聲笑道:“讓你去看個好地方,走!”

緋雲輕輕一抖馬韁,軺車便順著官道向正西轔轔而去。見張儀似乎並沒有沮喪氣惱,去的又是自己做夢都不敢想的王城洛陽,緋雲也高興起來,高聲道:“張兄,天氣好吔。晚上定有好月亮,趕夜路如何?”

“好!”張儀霍然從車廂站起:“月明風清,正消得悶氣!”於是扶著傘蓋銅柱,望著一輪初升的明月,揮著大袖高聲吟哦起來:“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也——!”

“張兄,這是《詩》麼?好大勢派!”

張儀大笑:“《詩》?這是莊子的《逍遙遊》!‘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大哉莊子!何知我心也?”

緋雲一句也聽不懂,卻莫名其妙地被那一串“三千里”“九萬里”“水擊”“垂天”一類的很勢派的辭兒感染得笑了起來,飛車在明月碧空的原野,竟是覺得痛快極了!

六、函谷關外蘇秦奇遇

從洛陽王城回來後,蘇秦一直悶在書房裡思忖出行秦國的對策。

自覺胸有成算,他走出了書房,卻發現家人似乎都在為他的出行忙碌:蘇代蘇厲兩個小弟為他籌劃文具,上好的筆墨刀簡裝了一隻大木箱,還夾了一疊珍貴的羊皮紙;在外奔波經商的大哥竟然也回來了,從洛陽城重金請來兩名尚坊工師,將周王特賜的那輛軺車修葺得華貴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