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這一哭,他倒想了起來這位他不常見,甚至已經有些忘記的表妹之事。
這個李元,倒是和李隆基、李儀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他還記得那一年冬天,宮中 傳出太子妃劉氏和竇德氏兩人無故在宮失蹤的事情。那時候,還是太子的四舅父李旦滿 城搜尋,只說二妃不知所蹤。可私底下,大家都心裡有數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隱約的, 聽說過四舅父家的小女兒染了風寒,數月不起,竟燒壞了腦袋……可那時候他到底年幼 ,根本不曾放在心上。就是現在,他雖然和三郎表哥交好,可對他那個同父同母的妹子 卻是全不上心。
只是這會看著痛哭失聲的李元,他情不自禁想起自己的生父薛紹。那個他根本沒有 什麼印象的父親,也是被外祖母賜死的呢!
隱隱作痛,他不禁在心中嘆息:生於富貴,長於憂患,誰說金枝玉葉便會得享安樂 ?
正覺心中不安,突然有人輕拍他的肩頭。他回過頭去,卻是表哥李守禮。
這位表哥是二舅父、故太子賢的兒子,只是現在卻是個沒爵位的庶人。在今天幾位 表兄弟中,年歲是最大的。如今已至而立之年,蓄了一把美髯,平日極是愛惜。只是雖 然年紀大,這位表哥的性子卻最是跳脫,常常做出些破格的荒唐事。用他的話來說:人 生數十年一晃就過去了,不趁此時歡娛,更待何時?
見薛崇簡回頭,臉上仍有鬱郁之色,李守禮就笑著勸道:“不用放在心上,元元那 小兒最是性情無常,說不定一會便會大笑不止了。”
“堂兄怎麼不再說大聲些?元元聽到,過來揪你的鬍子才是我想看的好戲。”一旁 的李隆範笑著挑起眉毛,衝著薛崇簡直眨眼睛。
薛崇簡雖是心中仍有懊惱之意,可看到這個表弟又做這樣怪模樣,也不禁笑了。
聽李隆範這樣一說,李守禮忙抬手捂住鬍子,“四郎,你休要戲弄為兄。若再胡鬧 ,我便叫元元撕了你那副大歐的卜商貼》。”
李隆範嘻嘻一笑:“元元才不會那樣暴殄天物。她比我更愛大歐的字。”
兩人抬槓,薛崇簡正自失笑,已有人笑勸:“四郎莫要胡鬧了!堂兄,幾位弟弟都 在這裡……”
轉目看去,話話之人卻是四舅父的長子李成器,因為曾經被封過太子,所以雖然李 成器比李守禮年輕幾歲,可在眾兄弟中卻很受尊重。
被李成器一勸,李守禮也不好再鬧,便把頭一扭,大叫道:“燕樂何在?如此良辰 ,美酒已備,怎地竟不見美人?!”說著話,卻是拉了下薛崇簡,“二郎,可要為兄帶 你去平康坊作耍?那裡可比‘五王宅’好玩得多了。”
薛崇簡雖未去過,卻也知平康坊中最多教坊,乃是長安城中第一風流地。聽到李守 禮這樣一問,他立刻雙眼一亮。只是未及應聲,李成器已經一聲輕咳:“燕樂已起,堂 兄還是上座欣賞歌舞吧!”
李守禮聞言,輕笑一聲便回到座上。薛崇簡還想叫他卻到底不好意思,只得老老實 實地坐回席上。李成器等幾兄弟也一同坐回席中欣賞燕樂。
琵琶聲起,舞伎翩翩,卻是一曲白紵》。白衣勝雪,袖舒如雲,五名著白衣的舞 伎腳步輕盈,款款而動。長袖或舞或垂,或掩或拂,搖曳生姿,如直白雪飄盈。樂聲漸 疾,腳步漸快,穿梭搖擺,滿場盡是綽約舞影……
隔著翩翩飛舞的舞伎,薛崇簡看著對面偎在李隆基懷中的李元,心底泛上一絲憐惜 之意。“元元也有十歲了吧?怎麼看起來竟那麼小?”
“元元自幼體弱多病,我們幾個做兄長的便格外偏疼幾分。嬌慣得脾氣大了,二郎 莫要惱她。”李成器偏過頭低語,又笑道:“其實你不惹惱她時,元元是極乖巧的。”
他話才說完,另一席上的李隆範已一聲低笑:“只可惜,你永遠都猜不出什麼時候 就會惹惱了她。”
被長兄怒視,他忙又改口道:“你只要順著她便是。不是我這做兄長的誇口,我們 元元天資聰慧,悟性非凡,乃是我李氏第一才女……”
“四郎!”李成器不滿地咳了一聲,望著薛崇簡笑道:“元元於文學才藝上是有些 悟性,可說到聰明伶俐卻不及安樂萬分之一。二郎莫要聽四郎誇耀。”
李成器所說的安樂,乃是現太子李顯的第七女李裹兒,生得美豔,又機敏伶俐,很 得武皇喜歡。只是那位表姐刁蠻任性,又仗著武皇寵愛在諸親中很是霸道,薛崇簡向來 不喜。
這會兒聽得李成器提及李裹兒,薛崇簡便揚起嘴角淡淡一笑。心中暗自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