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長痛什麼是短痛?”薛崇簡冷笑著:“表哥,你們那些事我才不管,什麼 權力什麼政治什麼大局,與我何干?我不過是想與元元快快活活地在一起,難道這都不 成嗎?還是,你真是要同我阿母鬥得兩敗俱傷或是……再一次血濺長安?”
這一句話問得聲音淒厲,李隆基身體輕輕一顫,靜默片刻後才望著他苦笑道:“二 郎,姑母一直是我最敬佩的長輩,我敬她如母,怎麼可能會起不敬之心呢?只是……姑 母身邊小人太多,我只怕姑母會被小人矇蔽,與我為難……”
薛崇簡默然,望他半晌,才一聲低嘆,轉身出了殿門。
王慧君望著他的背影,一聲輕嘆。跨進門裡,扶起李隆基,細細擦拭著他嘴角的血 跡。柔聲道:“三郎,二郎回去與姑母……”
“不會,便是他惱我,也不會與姑母多說什麼的。”李隆基沉聲說著,垂下眼眸, 卻到底一聲長嘆……
第二十九章 道
夜色深沉,烏雲遮住了月亮,天上連半顆星子都看不到,沉若鉛色,低沉彷彿垂至 屋宇,象是隨時都要壓下來一般……
薛崇簡踉蹌著腳步,揮開過來扶著他的下人,仰頭望著天空,哈哈大笑:“你要倒 下來?好啊壓下來,壓下來吧……我就在這兒就在這兒等著……”
“國公,要下雨了,您還是早些歇息吧……”低聲相勸,圓臉的婢女上前拉著薛崇 簡的手臂,眼睛有意無意地往黑沉沉,沒有亮燈的房中望去。
“不要你們管都滾開……”暴喝一聲,薛崇簡張開雙臂,微合雙目,可是這樣站了 半晌,卻仍是靜靜地沒有什麼聲息。他“嗤”地一聲笑出,指著天嘲弄地大聲嚷:“真 是沒種都叫你壓過來了,怎麼不壓過來?你要是一下子壓死我倒好了……”
搖晃著腦袋,他推開身邊的人,踉蹌著走進房中。
一眾下人面面相覷,有人想要跟進去,卻被那圓臉婢女一聲輕斥:“你作死嗎?不 知道……”嚥了下口水,她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小心地退到一邊,靜靜地聽著裡面的動 靜……
腳步踉蹌,薛崇簡跌跌絆絆的摸著黑進了屋,徑直倒在羅漢床上。只是人才躺下不 到一柱香時間,他就猛地躍起,警覺地歪著腦袋,似乎是在聽著什麼。
“還以為你已經醉到人事不知,就是被人悄悄殺了都不知道痛呢”隱含怒意的柔媚 女聲冷嘲著,毫不掩飾厭惡的情緒。可薛崇簡一聽,卻反倒放鬆了精神,竟那樣四肢大 張倒在床上一動不動。
“嚓”的一聲輕響,原本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房中突然亮起燭光。昏暗的光中,太 平臉上的怒意壓也壓不下,瞪著如同死屍一般倒在羅漢床上的薛崇簡,眼中直似要噴出 火來。
“去,”指著薛崇簡的手指有些顫抖,她恨聲道:“把這混帳東西給我叫醒還愣著 做什麼?不管什麼法子……用水,用水給我把他潑醒”
太平育有四子二子,可最疼的卻還是薛崇簡,以至於在公主府中薛崇簡甚至比被封 作親王的武悠嗣還有權勢。
可這會太平震怒,一眾奴婢俱不敢聲張。隨在她身後的婢女婉容出去不過盞茶功夫 ,便帶了數人衝進來。幾盆冷水當頭潑下,薛崇簡打了個冷戰,卻仍是懶洋洋地賴在床 上。瞥見太平怒色難抑,他便大聲笑起來。
太平又氣又怒,眼看幾個婢女束手而立,便怒喝一聲:“再潑什麼時候他醒了才能 停手……”
駭了一跳,幾個婢女匆匆擔了水來。可一連幾盆潑過去,薛崇簡卻仍是大笑不止。
“阿母,我又不是小時候了,難道你還要幫我沐浴不成?”他笑著歪了腦袋,彷彿 是沒有看到太平臉上的怒氣般,笑得天真卻又帶著說不清的嘲諷。
太平氣得發抖,推開婢女,揪起薛崇簡。大喝道:“你要這樣糟蹋自己到什麼時候 ?難怪元元不肯嫁你,象你這樣一點小事就自暴自棄,軟成一灘爛泥的男人,不要說元 元,就是尋常的小家碧玉也要嫌你不象個男人了”
“元元?”低喃一聲,薛崇簡“哈”地一聲扭過頭去,雖然極力掩飾,可那剎那紅 了的眼圈卻還是暴露了他的情緒。
太平壓下怒氣,恨聲道:“明日元元便正式入道,我會卻參加,至於你……就要看 你自己到底想要怎麼樣了?”
“我要怎樣?阿母你應該問你想要怎麼樣吧?”薛崇簡轉過頭來,看著太平,忽然 間就流下淚來。“阿母,你不要再同表哥爭了好不好?難道你現在還不夠尊榮不夠富貴 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