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蕙不管對誰都是好的,她仍是打心底裡喜歡這個堂姐。
可是,雖然傷心,卻又難免會有些慶幸。如果不是那夜走得早,怕是今日葬於此處 的還有他們兄妹了……
後怕的同時心中隱隱有些開心,尤其是在知道事情遠比她想得還要嚴重時。還記得 得知武皇也曾派人去了相王府時那剎那的震驚。
“絕無此事”?居然敢那樣回答武皇的問詢——原來她的父親大人並不是完全象她 想象中一樣的懦弱呢!或許,以後,那個人也會象現在這樣站在他們前面遮攔風雨吧?
這種感覺很微妙,寂寂深夜,輾轉無眠,她忍不住低聲哭泣。哭得從未有過的悽楚 ,彷彿是突然之間就把這幾年的怨都哭了出來……
“姐姐,我們回家吧!”收回目光,她望著李儀,雖然神情平淡,可唇角卻不自覺 地微微翹起:“回王府,我……想阿爺了。”
沒有意識到李元在稱呼的改變,李儀的一雙眼仍是緊緊盯著遠處人影幢幢的墓地, 聲音有些發顫:“好,回家、回家……我冷了!”沒有去拉李元,她轉過身直接先跳上 了車,縮在一角,把頭緊緊地靠在廂壁上。
看著李儀蒼白的面色,李元伸出手,可手剛一碰上李儀的肩膀,李儀便受驚似地身 子一抖。抬眼看清是李元才掩飾地笑了笑。
“還是睡不好嗎?”這些日子,不只李儀一人失眠。可現在看來,姐姐遠比她受到 的驚嚇更重,要不然也不會連笑都笑得這麼難看。
“我沒事,”李儀伸手握住李元的手,低聲道:“你不用擔心我的,原本應該是我 這個做姐姐的照顧你的……”說話間,卻是垂下頭去,眼裡隱約有了淚意。
看著李儀的神情,李元挑起眉來,聲音拔高了幾分:“你這是在說什麼話?沒有照 顧我?我病倒在床,整夜都睡不著守著我的人是誰?我不開心時,陪著我逗我笑的人是 誰?這些年來,與我形影不離處處寵我的人是誰?難道那個照顧我的人不是你嗎?!”
“那時候守在你床邊的,還有豆盧阿母……”李儀眨了下眼,抬起頭來,扁了扁嘴 突然就哭了出來:“元元,我好怕啊!以後要是……”掩住嘴,她哽咽著卻象是孩子一 樣驚慌地目光閃爍著不敢再把話說下去。
李元用手環著李儀的腰,抱得緊緊的,就象無數次李儀抱著她一樣,在她耳邊一遍 又一遍地重複:“不用怕,不會有事、不會的,我們都會好好的……”
長安元年的長安城,彷彿鎮日陰雲不散,連綿的大雨讓城中一片陰黴的氣息。
哪怕是天空漸漸放晴,可人們的臉上卻還是沒有重現笑容。此時此刻,越是接近權 利中心,越覺慌亂。誰知道下一個成為張氏兄弟犧牲品的人又是誰呢?或許,真如李重 潤那天夜裡說的一樣,血洗又要再一次上演了嗎?
難道李家子孫死得還不夠多嗎?甚至現在就連武氏的子孫也要亡於血洗之中。武皇 ,那位曾經英明神武的女帝,或許是真的老了吧?才會這樣被兩個男人所迷惑……
這樣想著的人,大概不只李元一個,只是敢於說出口的卻一個都沒有。經此一事, 張氏兄弟儼然京中霸主,避其鋒芒尚且不及,誰又敢冒險捋其虎鬚呢?
九月底時,長安城中一樁喜事轟動全城。鳳閣侍郎李迵秀新婚,所迎娶的正是張氏 兄弟之母阿臧。婚禮當日,迎親隊伍浩浩蕩蕩,於長街上迤邐而行,光是妝奩車隊便足 有數里之長。華車上懸掛的七寶帳光華四射,美不勝收,各色珠寶齊現於一張珠帳之上 ,足令觀者瞠目。更不用提那架純以象牙雕琢的婚床了。
這樣的婚禮,甚至比一年前安樂郡主在洛陽的大婚還要氣派三分。只是饒是安樂生 性霸道,這會兒卻也保持了極度的低調不敢稍顯半分不滿。
事實證明,安樂的低調是極明智的選擇。那場婚禮不過兩月,她的阿翁梁王武三思 就被罷免了鳳閣平章事,也就是宰相之位,而受到重用的恰恰就是剛剛休妻再娶張氏母 阿臧的李迵秀。
至此,人人都知現在在武皇身邊最受寵的已經不再是武氏子弟。一時間,張氏兄弟 風光無限,一些原本還在觀望、自傲才華卻落魄於市井的文人紛紛投靠於張氏兄弟。就 連朝中素有才名的修文館學士宋之問、杜審言、蘇味道等人亦依附於其麾下。一時間, 長安城中歌詠張氏的詩詞滿城皆是,渾似張氏兄弟真是上蒼降下的仙童來輔佐武皇偉業 一般。
這樣歌功頌德的假文章一直持續了數月,直到長安二年時,突厥進犯鹽州時才漸漸 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