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塌地就愛一個女人,從來也沒喜歡過其他的女人?”
“幾乎可以這樣說吧。”
“不過,我還聽說你有個初戀情人在美國,她也是出身於名門望族,從小就喜歡崑曲,你和她可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後來是怎麼分手的呢?”
“因為他們全家去了香港,後轉道美國定居,而我留在了大陸。”
“你們這一代人都是黨叫幹啥就幹啥,一輩子甘心情願做革命的螺絲釘,你後悔過嗎?比如你丟棄了你的美術專業,你現在還喜歡畫畫嗎?”
“還有一點喜歡,但不會像喜歡崑曲那樣的喜歡畫畫了。不過,我的小兒子喜歡美術,他現在是蘇州國畫院的副院長,他的畫在美國、日本和東南亞很受歡迎。而我的小孫子現在經營一家藝術攝影社,做的很不錯。他們兩個,可說是繼承了我未竟的事業。”
後來葉蓓才知道,楚地原是楚天的弟弟,楚天的太太就是蘇州有名的美女作家蘇珊,而蘇珊的母親香蘭,則是她表姨。蘇珊和楚天結婚時,本來是邀請她當伴娘的,不巧的是那天她得了急性盲腸炎住院,沒趕上那場婚禮。蘇州就這麼大,繞來繞去,不是熟人就是親戚。後來她進一步知道,楚天和婕曾有過一夜情,婕削髮為尼,說不定還是為的楚天呢。
她想,命運真是讓人不可捉摸,婕的母親暗戀楚風一輩子,為了楚風,甚至一輩子沒結婚。文革時造反派讓她脖子上掛著破鞋遊街她不在乎,讓她一遍遍喊“我是破鞋,我是破鞋”,她也不在乎,但要剃她的頭髮她卻拼死不肯,要她喊“打倒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楚風”她也拼死不肯,為了保護她的美麗的頭髮和心愛的男人,她竟委身於小她十多歲的造反司令蘇衛東。二十多年後,她的獨生女兒和楚風的孫子又產生了情感糾葛,這爺孫倆和母女倆,是不是前世的櫱緣呢?
幾個月後,葉蓓見到了楚風的初戀情人。
老太太遠涉重洋回來舉辦書畫展,選擇了北京和蘇州。北京是在中國現代文學館,蘇州是在中國崑曲博物館。
畫展入口處懸掛著她青年時代的照片,眉目娟秀,兩根辮子,淺色旗袍。如今她已是80多歲的老人,仍然著深色旗袍,黑底紅花的絲絨披肩,白髮如雪,盤成髮髻,眼神清澈如水,神情單純如少女。這位晚清高官的後代,自幼接受傳統教育,國學功底深厚,書畫兼工,長於崑曲,通音律,能度曲,工詩詞。這樣的女子,已經隨著一個時代的終結而再也不會出現。
去國60年,總是想念家鄉的。蘇州的菜,故園的花草,是老人最難忘的。“我的家,比現在的中國人家還像中國。”盛貽芳先生說,她美國的家中掛著中國書畫,放著文房四寶。她喜歡園子,園中種了一片竹林,又種了許多蔬菜瓜果:香椿頭、韭菜、黃瓜、葡萄,西紅柿就有三種,自己吃不完就分給鄰居。
盛貽芳先生說,我的一輩子就是玩,寫字、種花種菜、唱曲子,都是玩。玩得最好的是崑曲和書法。她說書法和崑曲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採用象徵和寫意的手法。
遷居美國後,盛貽芳在歐美30餘所大學裡舉辦崑曲活動,演出、講授崑曲,培養世界各地的崑曲愛好者和研究人才。這些崑曲活動大多是配合教學的舞臺實踐。她唱過《牡丹亭》、《邯鄲夢》、《西廂記》、《孽海記》、《雷峰塔》、《長生殿》等戲中的摺子《學堂》、《遊園》、《驚夢》、《尋夢》,《掃花》,《佳期》、《思凡》,《斷橋》,《小宴》等等;還把散曲《詠花》編成舞蹈,由美國學生演唱。演出的次數以《牡丹亭》最多。
跟隨盛貽芳學崑曲的,有碩士、博士,有研究明清戲劇的、有學音樂的,有華人,更多的是對中國文化感興趣的洋人。目前仍有博士生定期到盛先生家中上崑曲課。崑曲能夠成為世界非物質口頭文化遺產,與她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倚著欄杆,盛貽芳即興演唱一曲《山坡羊》:“沒亂裡春情難遣……”悠揚的聲音縈繞在古戲臺前。
楚風和她雖然相隔了60年,但兩人的情趣愛好還是那麼一致。雖然今生由於時代的大動盪而未成連理,但葉蓓相信他們的心氣是始終相通的,他們的愛情是永存心底的。
後來,盛貽芳先生還到她的“春船載綺羅”定做了幾套春夏秋冬不同季節所穿的旗袍。
第十二章 花葬
這天傍晚,她不知不覺地又來到蘇大校園,果然看見楊教授領著妻女在校園裡散步,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讓她驚羨得心裡發痛。她想象楊教授的女兒就是當年的自己,她真想撲過去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