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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部分

神態。

“僧王新殞,捻戰無主帥,聖慮焦灼,中外倚恩師為砥柱。恩師受命誓師,天下人心方可安定。”李鴻章說,態度是誠懇的。

“少荃,我這根砥柱是建在你和你的淮軍之上,有你和淮軍作為基礎,砥柱方可立於中流。”曾國藩目視李鴻章,右手已習慣地抬起來,在鬍鬚上來回梳理著。

“恩師言重了。”李鴻章誠惶誠恐地說,“當初恩師讓門生招募淮軍,就已預見了這一步。如今淮軍能夠供恩師驅馳,這不只是門生個人的榮幸,更是整個淮軍的榮幸。”李鴻章說到這裡,似乎動了真情,眼角有點紅了。

這幾句話使曾國藩感到欣慰。是的,自己當年的選擇是不錯的,李鴻章畢竟爭了氣,把淮軍訓練出來了。這就是他的大過人之處,眼下這個世界,要的正是這樣的人才。

“少荃,我跟你說句真心話,你千萬不要誤會。”曾國藩安詳地望著英俊豪邁的門生,平靜地說。

“不知恩師有何賜教?”李鴻章卻不安起來。心想:一定是有什麼把柄落到了老頭子的手裡,少不了有一頓嚴厲的訓斥。他作好準備,現在這個時候,不管老頭子說什麼,哪怕完全不是事實,也要全部接受過來,決不還嘴,決不分辯。

“少荃,我要趁這個機會向太后、皇上辭去兩江總督的職務,由你來正式擔任。”

曾國藩的眼光分明昏花多了,但在李鴻章的眼裡,這昏花的眼光背後依然埋藏著昔日的犀利、陰冷!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不明白老師的弦外之音,趕緊說:“恩師,門生奉聖命暫且護理督篆,兩江一切舉措,悉遵恩師舊章。待恩師凱旋,門生跪迎郊外,恭還督篆。若有自作主張之處,那時當聽任恩師杖責。”

李鴻章畢竟是聰明人,這番對話,雖沒道中窾要,卻也的確消除了曾國藩心中的某些顧慮。他微笑著說:“少荃,你領會錯了,我不是怕你在署理期間改變我的章程。我有哪些不妥當的地方,你儘可修改。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忝為令尊同年,又曾和你一起探討過為文之道,你能超過我,我豈不高興!”曾國藩端起茶杯,輕輕地呷了一口,鄭重地說,“此事我已考慮很久了。我近來精力越來越不濟,舌端蹇澀,見客不能久談,公事常有廢擱。右目一到夜晚,如同瞎了一般。左目視物,亦如霧裡看花。兩江重地,朝廷期望甚大,不能由我這樣的老朽尸位,江督一職遲早要讓賢。我帶兵前敵,糧草軍餉都出自兩江,且兩江乃淮軍的家鄉,讓別人來接這個位子,你說我如何能放得心?我環視天下督撫,只有你才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李鴻章終於明白老師的意思了,他以堅決的口氣說:“恩師只管放心前去,切勿存後顧之憂。糧糈銀錢,門生自會源源不斷地提供,決不會使恩師再有當年客寄虛懸的局面出現。至於劉銘傳、潘鼎新、張樹聲、周盛波,門生已嚴厲訓誡過他們,要他們恭恭敬敬地服從恩師的調遣。若有不服之處,請恩師以軍紀國法處置,門生決不會有絲毫異議。老三、老四一向敬恩師如同父親一般,將代我監視淮軍。軍中情況,他們都會隨時向我稟報。淮軍就是湘軍,就是恩師的子弟,恩師儘可驅使。兩江重地,非恩師不可鎮壓。漫說恩師精力過人,就是真的累了病了,憑恩師的威望,兩江亦可以坐而治之。前代有汲黯臥榻而治。汲黯算得什麼,他都可以做到這種地步,何況恩師!”

李鴻章真會說話,說得曾國藩舒心起來,顧慮也去掉了,上午的不快,早已煙消雲散。

“少荃,明天上午交印儀式如期舉行,後天一早我登舟北上!”

第二天,隆重的交接督篆的儀式過後,曾國藩又與江寧藩司以及其他高階官員將公事作了最後交代。下午,又與幕府人員作了長談。一直忙到深夜,才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睡著了。不知什麼時候,他發覺自己划著一隻木船在登山,弄得渾身大汗淋漓,船卻一步未動,急得雙腿亂蹬。

“夫子,你怎麼啦!”歐陽夫人嚇得忙挑燈照看,曾國藩這才醒過來,全身衣褲已溼透了。看看鐘,還只是寅初。換過衣服後,曾國藩再也不能入睡了。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坐船出征了,乘舟登山之夢,豈不是預示著此次北上徵捻將會極為不順?曾國藩想到這裡,心情又沉重起來。

劉松山、易開俊、張詩日等人統率的八千湘軍陸師,潘鼎新、張樹聲、周盛波統率的三萬淮軍都已先後開赴前線,約定六月上旬在徐州會合,等待曾國藩來後再作軍事部署。鮑超新建的霆軍,則還要過幾個月才能上戰場。曾國藩的老營由黃翼升親自統率三千長江水師護送,這三千水師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