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36部分

“好哇!”曾國藩翻閱著兒子的抄本,見字字俊秀,頁頁清爽,很是高興。他望著兒子問,“取個什麼名字呢?”

“這要由父親定了,兒子豈敢妄議。”紀澤兄弟一向對父親敬之如神,畏之如虎,剛才的建議能被父親欣然採納,已使他大喜過望了,哪裡還敢得隴望蜀。

“好,你回書房去,我想想看。”

曾國藩背手在屋子裡踱了幾個來回,然後坐在案桌邊磨墨援筆,在抄本的扉頁上題下了幾行字:

《棠棣》為燕兄弟之作,《小宛》為兄弟相戒以免禍之詩,而皆以脊令起興。蓋脊令之性最急,其用情最初。故《棠棣》以喻急難之誼,而《小宛》以喻徵邁努力之忱。餘久困兵間,溫甫沅甫兩弟之從軍,其初皆因急難而來。沅甫堅忍果摯,遂成大功,餘用是獲免於戾。因與沅弟常以暇逸相誡,期於夙興夜寐,無忝所生。爰取兩詩脊令之旨,名其堂曰鳴原堂,名斯稿為《鳴原堂論文》。曾國藩記。

“大人,李中丞已來江寧,現住在妙香庵裡,他等候大人的接見。”孔巡捕推門進來報告。

“他這麼著急,就來接篆了?”曾國藩心裡頓時不舒服起來,他揮手對孔巡捕說,“知道了,你出去吧!”

以這種態度對待自己的得意門生、江蘇巡撫、一等肅毅伯李鴻章,使孔巡捕大出意外。他不敢再問,悄悄退了下來。剛出門,又被曾國藩喊回:“你到妙香庵去稟告李中丞,就說我今下午去拜訪他。”

轉瞬之間的突然變化,更使孔巡捕摸不著頭腦。他答應一聲,便飛馬奔出總督衙門。孔巡捕哪裡知道,就在這轉瞬之間,曾國藩的腦子裡想了很多很多。

二炮聲為北征大壯行色,驚死了統帥唯一的小外孫

曾國藩不情願再上戰場,當然也就不情願交出兩江總督的關防。去年十月,朝廷命他帶兵赴皖鄂一帶協助僧格林沁平捻,當時也叫李鴻章署理江督。李鴻章興沖沖地從蘇州趕到江寧,恩師卻滿臉陰雲,絕口不提交印之事。李鴻章何等乖覺!見此情景,便也隻字不提此事,只是說來看看恩師,問問何時啟程。過幾天又一道上諭下來,安徽戰事有起色,曾國藩不必離江寧。李鴻章空喜一場,掃興回到蘇州。曾國藩從中看出李鴻章官癮太重,權欲太重,又聯絡到他殺降的往事和貪財好貨的傳聞,對這幾年來把他作為自己的傳人有意栽培,覺得有些不妥。

曾國藩觀人用人,一向主張德才兼備,而更偏重於德。認為德若水之源,才若水之波;德若木之根,才若木之枝。德而無才,則近於愚人;才而無德,則近於小人。二者不可兼時,與其無德而近於小人,毋寧無才而近於愚人。李鴻章不患無才,曾國藩甚至認為他的臨機應變以及與洋人交往等方面的才幹要強過自己,李鴻章所患正在德上。自己一貫的這個用人準則,恰恰在選定傳人替手這個最重要的關頭上失誤了,曾國藩為此隱隱心痛。而這次,他居然又迫不及待地趕來接印,曾國藩真想不見他,讓他在城外冷落幾天後再說。然而這個想法剛一露頭,又立即改變了。

李鴻章已被扶植起來了,現在爵高位顯,手裡有五萬用洋槍洋炮武裝起來的強悍淮軍,正所謂“羽翮已就,橫絕四海”,今後繼承自己名位事業的,已非李鴻章莫屬了。德再差,只要不走到起兵謀反的地步,就不可能動搖現有的地位。曾國藩已不能開罪於自己的門生了,更何況這次是必定要離江寧交督篆的,則剿捻的主力還得要靠淮軍,怎麼能憑意氣辦事呢?不但不能冷落他,還要示之以破格之禮!

下午,曾國藩正準備更衣出署,孔巡捕來報:“李中丞來了!”

“請!”

一會兒,李鴻章大步走進了簽押房。幾個月不見,四十三歲的淮軍統領似乎更顯得神采煥發了,對照自己日益衰瘦的身體,曾國藩更覺得昔日的門生,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向他壓來。他笑著打招呼:“少荃近來可好?”

“託恩師洪福,門生賤軀尚可。”李鴻章仍然是以往一樣的謙恭,他暗喜老師這次的態度與上次大不相同了,但他仍然不敢說出自己的真正來意。“這兩天在鎮江檢視城防,想起多日不見恩師,放心不下,特來看望。”

“少荃,你來得正好。”李鴻章這幾句假話當然瞞不過曾國藩,但現在他不計較這些了。“明天就在這裡舉行交接督篆的儀式吧!”

“明天?恩師一切都準備好了?”李鴻章按捺不住心中的驚喜。

“準不準備好,都容不得我再呆在江寧了,催行的上諭昨天又來了一道。”曾國藩苦笑著,一副無可奈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