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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山並稱為三大儒。其實,南雷黨同伐異,器宇太狹窄;亭林為學支零破碎,未成體系;唯船山公學問包羅永珍,博大精深,其人品更是高潔,非黃、顧所及。”

覺庵說:“船山公書中處處珍寶,只要留意,開卷可拾。且議論多發前人所未發,其精到細微,非世人可及。就拿對嶽武穆的評價來說,後人都說武穆愚忠,為他可惜。船山公慧眼獨具,說武穆正是不忠君,與高宗針鋒相對才遭殺害的。”

世全說:“家先祖認為,武穆是要將抗金進行到底,而高宗趙構卻要向金求和稱臣,因此高宗不能容武穆。”

覺庵說:“更駭人的是,船山先生公然認為武穆滅掉金後,再來攻宋也是無可非議的。”

國葆說:“船山公言之有理,趙構昏庸,武穆取代有何不可!”

羅澤南也說:“此議痛快!”

曾國藩覺得這樣的議論不便多發,萬一傳到朝廷,說不定會礙事。他換了一個話題:“船山公現存有多少後人?”

“大約一百五十餘人。我是家先祖次子攽公之後。”世全答。

曾國藩點頭說:“先生典守船山公舊居,儲存了祖宗珍貴遺物。近來世道乖亂,先生守之不易。”

“先祖舊業,世全不敢拋棄,守之雖不易,但也是後人應盡之責任。”

覺庵說:“親家,何不陪伯涵參觀一下船山公遺蹟。”

曾國藩說:“正要瞻仰,煩世全先生帶路。”

世全把曾國藩一行領進左邊一間廂房。這裡陳列的多為船山舊物。一進屋,迎面而來的是一幅船山公畫像。畫的是一個容貌清癯的老頭兒,臉特別長,細眉長眼,頭上包著黑布,黑布兩端拖下一尺餘長的尾巴,順著兩耳下來,擱在兩肩上。畫像上題著船山公寫的《鷓鴣天》一首:“把鏡相看認不來,問人云此是姜齋。龜於朽後隨人卜,夢未圓時莫浪猜。誰筆仗,此形骸,閒愁輸汝兩眉開。鉛華未落君還在,我自從天乞活埋。”畫像兩邊貼著船山自撰的對聯:“六經責我開生面,七尺從天乞活埋。”世全介紹,這是船山公七十歲壽辰時,請人畫的一張像。曾國藩指著像上方“孝思恬品、霞燦松堅”八個篆字問:“這八個字是誰題的?”

世全答:“這是永曆帝賜贈家先祖的話,為家先祖友人陳天台所書。家先祖的畫像,這裡還有一幅。”世全用手指著對面的牆壁。曾國藩等人轉過臉,看到對面牆上也懸掛著一幅船山公的畫像。像上的老人是一樣的,只是頭上不包布,而戴著一頂處士巾,也有船山自題的《念奴嬌》一首:“孤燈無奈,向頹牆破壁,為餘出醜。秋水蜻蜓無著處,全現敗荷衰柳,畫裡圈叉,圖中黑白,欲說原無口。只應笑我,杜鵑啼到春後。當日落魄蒼梧,雲暗天低,準擬藏衰朽。斷嶺斜陽枯樹底,更與行監坐守。勾撮指天,霜絲拂項,皂帽仍粘首。問君去日,有人還似君否!”

曾國藩問世全:“令先祖詩詞集中好像沒有收這首詞?”

世全回答:“的確沒收。什麼原因,現在已不得而知。想必是家先祖興之所至,率爾操觚,書以自嘲,過後又不以為然,便不收進集中。”

曾國藩點點頭。

曾國藩與羅澤南、曾國葆都是首次來此,一一細看,室中收藏了三次所刻的部分書和大部分尚未刊刻的手稿。曾國藩將這些手稿也翻了翻。有個櫃子裡放著船山生前穿戴過的衣帽。最令曾國藩感興趣的是一把古紋斑斕的寶劍。劍鞘為紫銅皮所制,周圍釘著密密的銀釘,五寸長的青銅劍柄,被手磨得鋥亮閃光。曾國藩沒有想到王船山的遺物中還有這樣一把古劍,好奇地把它抽出一截,立刻見毫光四射。他脫口而出:“好劍!”便把抽出的部分重新插進劍鞘,又繼續觀看。過一會兒,他對身旁的羅澤南說:“待日後戰事平息下來,我輩集資刊刻船山公的全集,這是一件有大功於世的事業。”

羅澤南笑道:“那時滌生牽頭,澤南將全力協助。”

曾國藩說:“一言為定。那時我牽頭可以,校勘就要靠你了。”

澤南說:“我願用十年時間來辦此事。”

國葆笑著說:“羅山師太聰明瞭,那其實是出錢請你讀十年書。”

三人都笑起來。王世全聽到他們三人的談話,又想到曾國藩稱讚櫃子裡的古劍,便悄悄把汪覺庵叫到一邊,說:“曾大人看來喜愛家先祖那把劍。常言道,寶劍贈壯士,紅粉貽佳人。曾大人正領兵殺敵,需要這種東西,我們留著無用,不如送給他。”

覺庵說:“那太好了,等會你就送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