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之外,也只能是坦然。世上最不能堵塞的本就是他人言論,言論就如洪水,只能疏導而堵塞不得,這,很多年前,言家人就曉得了。
“是啊。”身在歌聲渺渺雨聲泠泠中,蕭泓也感慨著,“聞君為邊荒災民籌措賑災銀兩,本想響應,只是,我已向王上請命去邊疆戍邊,將來無論是去西南還是塞北,此後,定再無相見的緣分。”隔著幾張桌椅,矗立的蕭泓坦然中含著幽深,聽得人人都湧出些不忍。
這一席話,聽得同上大殿受賞的公子們神色都凝重了起來。今日大殿上,受賞後的蕭泓三次自薦去戍邊,決然的態度當場引得本鐵了心腸的蕭大人紅了眼眶,好在,王上憐惜蕭泓才立大功且傷情未愈,最終未曾應允。看向眼前暗色中一點熒光中的言家三少,蕭泓當真喜歡得非得捨棄拱手在眼前的榮華?
蕭泓自請去戍邊?注目眼前肅立的錚錚男子,寒煙輕籠下的言家耀輝不得收起‘請君保重’接茬的應對話語,要是今日他當真淡然得這樣說了,不引起眾怨才是怪事。
怨懟不得,又愉悅不能,這個訊息對言家耀輝而言並非是能逆轉狀況的好事。抬目,心裡頓生出蕭泓要是無禮齷齪之人就好了,那樣,他也能攻擊不懈,可終究,對未曾對他有一分毫褻瀆的蕭泓,他怎能生得出憎惡之意。
不管如何,眼下是容不得一絲動搖,應酬還沒有正式交鋒,沉默也並沒維繫太久,一陣疾馳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縱馬而至的人在風華樓前凌空落下,從雨中衝向風華樓。揮著手臂,一些站在廊簷下踮起足尖向內瞅著的夥計一時沒閃得開,狼狽得被搡到了雨地裡,頓起的喧譁引起了樓內的注意,靠著門口的當即給散開了一條路。
對旁人毫未在意,被雨水浸透了的人舉目,一眼瞧著銀衣的言家三少,大步邁了過來,拱手道:“三少,大掌櫃請您立即回去。”
來者是江穗借給他使喚的隨侍。這樣大的雨勢下,知曉他此行的大掌櫃還專程派人請他,想必定是出了什麼事端了。
心中疑惑,當即,以家中有事之名,言家耀輝拱手向各位先行告辭,“西城的珍寶齋和錦繡齋是外祖父的生意,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在下正幫著打理,會在京城長居,請各位有閒定來閒聚。”與其讓人偷摸窺探,還不如自己聲張出來落得實在。越是別人以為見不得人,就得愈要拿出曬在陽光下,方能不至於黴變。
“一定,一定。”陣陣應答聲此起彼伏,人人均將那兩個店名牢牢記得,當然定得要去逛逛的。
隨侍來得匆忙,開啟攜帶著包裹,其內是一襲雀翎編織的鬥衣。展開為三少披上,五彩雀翎頓時遮掩了滿身露白。樓門外,先前陪同著一起過來的侍衛趕著車子候在樓口,支撐著油布大傘,一起伸手扶托起三少上了車轅……
瞬間,扶著言家三少的兩個隨侍一上一下躍下車轅,揮手飛捲起了一陣刀幕,濺得雨絲紛飛,抽刀斷水般的凌厲嚇得站在廊簷下避雨的行人和夥計都嘩啦散開了好遠,
看著橫刀在車前的兩位,出了什麼事了?站在車轅上的言家耀輝暗自猜測。從塞北到京城,一路相隨,性情穩重的這兩位有這樣大的反應讓言家耀輝有許凝重,詢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終究,當著這麼多貴少的面,擺出肅殺的氣度,要是引來不必要的爭端就不好了。
“殺氣!”凜然舉起刀鋒的兩人在雨中堅忍得注視著風華樓的樓口方向,身為江家庶出二少江穗的親信,在江氏地位低微,可都是經歷過戰禍出生入死的,對生死遠比生長在富庶安寧的人有更多的本能。雖然只是一瞬,他們確信,剛才從樓中確實散發出股寒意濃烈的殺氣。
凌厲地掃視了左右,再也捕捉不到那股殺氣來源,兩人謹慎得收刀入鞘,當即前後護著馬車疾馳向雨中深處去了。
突然擺出迎戰姿態的言家三少這兩個跑腿的是江家侍衛吧,血腥氣和京城中的看家護院遠遠不相同,他們所言的殺氣又是什麼意思?
安靜著的風華樓中,在座的各位貴少們都一起瞄向靠著樓門口繼續憂鬱著的蕭大公子,除了這位,應該沒有人會對殷勤服侍著言家小三的隨侍生出什麼意見吧?。
第二十三章
馬鈴聲消失在大雨中,在窗欞外湧進來的輕風吹拂下,雕花冰盤中的冰塊再也未飄出寒煙,安靜得融化作了水,浮在雕花盤中的沁冷冰水上,飄著點點白瑩的小冰兒一點一點的消融著。
陣陣輕風,將雨前悶熱難耐的氣息拂盡,這場雨後,應該不會再有這樣酷熱的時候了吧。
外面的雨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