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隨便便挑了一杯喝了下去,然後笑嘻嘻地望著神水宮主問:“你看我運氣怎麼樣?’”
“神水宮主看了他一會兒,見他臉色不變,終於嘆了口氣:“我算服你了,年輕人。’他揮揮手,讓手下放行。”
任飛揚舒了口氣,笑道:“你師兄果然運氣不錯。”
“不會這麼簡單。”高歡淡淡說了句,便了低頭信手拈著地上那一堆草。
風砂沉默了一下,穩了穩自己的情緒,哽咽道:“下山的路上,我還一直興高采烈地說著,誇師兄運氣真好。他什麼話也沒說,只快步走下山去。我見他什麼也不說,有點奇怪,便看了他一眼,才發覺他也在看著我……”
她仰頭閉了一下眼睛,繼續道:“一路上他什麼也不說,就這樣看著我。那種眼神……那種眼神……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我還不懂,只隱隱有些害怕,拉著他問出了什麼事。師兄低聲要我別回頭,扶著他快點往山下走,一定不能讓人看出異樣來。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嘴角一滴滴滲出血來。我這才明白——原來剛才那杯酒是有毒的!師兄為了救我,才拼命忍住了不說。”風砂一邊述說,一邊已失聲痛哭。
“好小子,撕心裂肺的痛,難得他能忍這麼久!”任飛揚不禁脫口讚道,眼神也熱了起來。
高歡卻沒有說一句話,嘴角掠過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風砂流淚道:“到了山下,我只覺得他倚在我肩上的身子越來越重。師兄讓我把他扶到地上坐下,反手就用劍刺了自己三劍。我知道他是難受極了才這麼做的,我只盼能替他身受這種罪,可……師兄還是這樣看著我,但我發現他的眼中已有了一種奇怪的死灰色。”
“我大哭起來,我真的怕極了!師兄卻還是那樣什麼都不在乎地笑嘻嘻,他說:“小葉子,以後可別再惹事了,師兄再也幫不了你啦!’我大哭著說我一定會乖乖聽話不再鬧事,求他千萬別留下我一個人。師兄搖搖頭嘆了口氣說他是想留下來,可老天爺不讓了……”
“我嚇壞了,一直地哭,哭得令師兄心煩了,便罵我:“死就是死,哭什麼?就當師兄出遠門去了。’我說師兄出遠門,無論去哪兒總有回來的一天,可若死了就一輩子也見不到了。”
“師兄這才怔了一下,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只那樣子看著我。血從他嘴角、鼻下、耳中滲出,他神色很痛苦,痛苦得幾乎發狂。我也快發瘋了!那時我還不會醫術,只有眼睜睜地看他死!
“師兄咬著牙,突然伸出手拉住我,低聲對我說:“小葉子,我喜歡你。但你……還太小,我本想到了你十八歲,才告訴你的……可現在不成了。’他聲音抖得厲害,我的心也快跳出了嗓子——我以前從沒有想過啊!為什麼會這樣?”
“我只覺得師兄的手在一點點冷下去,我拼命地哭,喊著他,說他如果不扔下我一個人,我一定長大嫁給他。師兄突然笑了笑,問:“小葉子,你真的肯嫁給我?’我點過了頭,仍是哭。
“他突然拔出了劍,回手一圈,把我逼出了七尺開外,大笑:“很好,很好。我嶽劍飛這一生也算來過、活過、愛過,總算沒留下什麼遺憾!’他反手把劍一橫,就、就……!”
“全結束了……師兄死了,我也死了,世上不會再有‘小葉子’這個人了。我也不迴雪山派了,我帶了師兄的骨灰到處流浪,無論走到哪兒總把他帶在一起。師兄活著時我還不懂;等我真正懂了,卻又太遲了。”
話音漸漸低了下去,終於遊絲般斷於風中。風砂不再說什麼,背對著兩人坐在石上,雙肩微微顫抖。
任飛揚似乎還沉浸在方才這驚心動魄的往事中,這時才吐了一口氣,按劍而起,胸中熱血沸騰,再難抑制,不由仰天長嘯道:“世上還有這般好男兒!江湖中一定還有這樣的人,我久居於此,也該入江湖結識一下英雄,闖蕩出一番事業了。”
荒雪原·二稿(中)
但高歡似乎絲毫不為所動,他倚在樹上,拈著幾片草葉,神色依舊平靜而冷淡。只是他的目光,頻頻落在任飛揚的劍上,臉色極其複雜地變幻。
“任公子,能不能借你的寶劍一觀?”他突然開口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任飛揚一時反應不上,怔了一怔,才隨手將劍拋去:“你看就看吧,也沒什麼奇特的。”
高歡神色肅穆,反手緩緩抽出劍,一眼看到了劍脊上那兩個字——“問情”。一絲奇怪的神色在他眼中閃過。他放好劍,淡淡道:“任公子,這劍不是凡物,你可要好好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