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93部分

那些話把我們引入了歧途,仔細調查下去,獲筇的奸謀定會敗露!

料想是我就立儲問題將了獲筇一軍,那老賊後無退路,這才忙不迭地佈置政變,其間破綻雖多,一則我們未曾深思,一則有粥恆做他內應,竟然毫無察覺。真是失策呀,然而粥恆既然早與老賊有勾結,靳賢那廝怎麼也懵懂無知?原來他也是個粗疏的人,我委之以朝廷重任,實在是瞎了雙眼……

靳賢可殺!靳賢可殺!

種種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而這個時候,我與膺颺已經遠遠地逃離了金臺門,接近自己的大將軍府邸了。跟隨在我們身邊計程車兵剩下了區區三人,都是步卒,因為快跑跟隨也都氣喘吁吁,眼看得連武器都難以捏穩了。我們就這樣跑去南軍麼?設路上再有兩三道埋伏,就算膺颺勇猛蓋世,也很難保證我周全,怎麼辦?

我向膺颺建議說:“大將軍府中尚有百餘私兵、僕傭,不如且先歸府,聚齊了再入南軍去……”“不可,”膺颺叫道,“耽誤一刻,獲筇就多一刻可收鎮南軍,他若得手,你我死無葬地!”

但我還是堅持自己的主張,我對膺颺說,自己的妻子還在府中,恐怕獲筇也會派人去擒了她作為人質要挾,實在放心不下。膺颺怒目圓睜:“大丈夫志在天下,何故眷戀一婦人?!”

“一婦人”?說起來多麼輕巧,那可是我的結髮妻子呀,況且我們兩人間的重重糾葛,外人是不知道的,你粗豪的膺大俠更不會懂得。

想到妻子,想到她或許很快、甚至已經落到了獲筇的手裡,我心底就隱約感到陣陣的絞痛。我不再理會膺颺,反而勒住了坐騎,朝向府邸的方向望去——妻子若有閃失,我便得了天下,留得性命,又有何樂趣呢?

我突然想到,樂生懼死的我,在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願意為了某人而放棄自己寶貴的生命?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那就是妻子了,然而自己心目中的妻子究竟是指爰苓,還是指的蘋妍呢?我們空有夫婦之名,卻無夫婦之實,我究竟為何如此地牽掛她?更況且,她其實並不能算是一個人……

膺颺的坐騎從我側面直衝出半箭地遠,然後兜個圈子又返了回來。我轉頭望著他,相信自己的目光中充滿了哀憐和求懇之色,而膺颺的表情也極為奇特,先是焦急、憤怒,繼而轉為失望和無奈,最後一瞬間,卻又突然露出了笑容——

“罷,罷,你救我妻兒,我也救你妻兒,此真天意也!”

究竟何所謂天意?我隱約感覺到此時此刻的天意就是不容我速死,而要我揹負著樂生懼死的宿命繼續在塵世中掙扎輾轉。生命就是如此可悲,明明知道前景一片昏暗,但只要有一線光亮——那甚至往往只是自己頭腦中幻化出來的光亮而已——就會咬緊牙關繼續走下去。生命是痛苦的,但死亡是無可想象的,唯無可想象之物才令人恐懼,這種恐懼甚至壓過了塵世間的一切老病,一切災厄,一切無可忍耐。

金臺門內,我曾經放下武器,打算束手就擒,但我所放棄的並不是生的希望,而只是對於不可預見的未來的求索而已。未來如同死亡一般飄渺,所以未來也是恐怖莫名的,但人的未來尚有脈絡可循,不如死亡一般無人能夠提供實證,因此我會放棄對未來的求索,卻不會放棄對死亡的抵拒。

一直到進入大將軍府,見到妻子的那一刻,我仍然無法確定自己內心深處究竟是怎麼想的。我真的是因為擔憂妻子的安危才折回府來的麼?還是因為蘋妍所在,料能保護自己性命無虞,所以我才非常急切地趕回來呢?我擔心蘋妍施展法力,從而被那縈山上的老修道士所殛,是因為愛情呢?是因為親情呢?還是僅僅為了保護一個相熟的人,甚至是為了保護一個可能會在危急關頭救自己一命的法寶?

這一切念頭,高尚與齷齪交相纏結,抗爭與消極也交相纏結,當我見到妻子的面容以後,突然間全都消散了。我只覺得臉上發燙,胸口發冷,垂下頭去幾乎不敢正視自己的髮妻。

剎那間,我突然感覺內心變得平靜了下來,似乎只要妻子還在身邊,死生雖未必可以置之度外,禍福卻大可不必縈懷。我只是拉著妻子的手,垂著頭默默無語,相信看到我這種表現,膺颺一定會氣得跳腳吧。他簡單扼要地把經過情形對妻子說了,然後催促說:“請速教大將軍點集私兵,前往南軍,緩得一刻,則生機渺茫矣!”

這話不是對我說的,而是對我妻說的,難道膺颺這傢伙真的以為我眷戀家人從而頭昏耳聵,所以希望妻子能夠說服我把心思都用在對敵大事上麼?我緩緩抬起頭來,望見了妻子的眼睛,那對美麗的瞳仁中現在顯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