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太大了,若是我不動彈,只怕日後無論如何,都撇不清的。是以,與其去候著飛來橫禍,不若也分一杯羹好些。”
所謂丁一把事情做得太大,其實更是因為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丁一可以瞞過皇帝、廠衛、六部、內閣,但瞞不了這些勳貴世家,他們在軍中有著各種各樣的人脈關係,不單單是趙輔手下那些加入大明第一師的邊軍,就是丁一招收的新軍裡,也同樣有許多人,跟這些勳貴世家,有著很多說不盡道不清的關係——那些兵員在哪裡來?很大的一部分人,不也是湖廣、廣東的軍戶裡,選拔出來的佼佼者麼?
他們就算被丁一如何洗腦都好,他們的父母家人總還是在原來的衛所裡生活著,他們總是會寫家書的,不論寄出之前如何審查,多少總是會有一些話語流露出來的。對於一無所知的人來說,也許這隻言片語根本就毫無意義,寫信的人,原本也不見得是刻意要透露出什麼來。但於勳貴世家來說,對於大約上能猜出個輪廓的世家而言,隻言片語,往往足以證實他們的猜想。
丁一終於停了了腳步,轉過身來左右打量了一陣,攤開手道:“你只帶了一張椅子。”
“是。這椅子先生坐不得,我也坐不得。”她說的哪裡是面前這椅子?她說的是九五之尊的那張椅子!卻聽她又說道,“無論是誰坐,原本你我都只能看著,但若是你我聯手,未必不能把這椅子,教那看著順眼的人來坐,先生……”她說的當然仍是那張九五之尊的椅子。
丁一揉了揉鼻子,笑了起來:“不就一張椅子麼?誰坐不是坐?這有什麼好聊的?不過你著一身白袍,我也著一身白袍,倒是相襯。你若不介意,陪我走走,也許我可以臆想著我的白茅,你可以聊聊你的包茅,不知道小娘子以為若何?”
“善。”她爽朗地應了下來。
“楊善此人,向來奸滑,卻是不太靠得住。”儘管丁一沒有跟她提起楊善參與立憲事,儘管楊善還是她引來見丁一的,但她緩步行著,卻仍毫不留情地給出了這麼一個評價,“石亨也然,與此等人結盟,先生不覺得風險很大麼?”
丁一袖手走在邊上,踢飛了一塊小石子,笑道:“你笑起來很好看,沒有人跟你說過麼?”
他便和她一起,踏足在這二月的郊外草地,正抽出新芽,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將鬱郁蒼蒼生長起來的草地上,春寒,白衣勝雪,遠遠望去,憑誰能說,不是一對極為相襯的壁人?
只是他很自覺地把白茅放在臆想裡;她很專注地探尋著她關心的包茅。
第一章伴君如虎(二)
京師陷入了狂熱之中,從來沒有哪位勳貴或是大臣,哪怕向來被公認是清官的于謙,也不曾帶動這樣的熱潮——追星,瘋狂的追星。用茶館裡那些看上去有些身份的客人的話來說:“便是身段、臉蛋再好的角兒,唱唸作打樣樣頂尖的梨園紅角,也不曾有這等光景。”
唱唸作打,弋陽、崑山諸腔勃興以後,在聲樂和舞蹈技藝的結合方面漸趨完善,所以便有這樣的說法來區分舞臺上表演的方式,通常也作一個泛指,意思便是戲行裡頂尖的明星。不過他這話方一出口,邊上就有人拍案而起,還不是一個人,好些人拍案而起,而且這些人裡,有著儒衫的文人;有敞開胸懷裡刺著紋身的江湖人;有不當值出來偷個閒的小吏;也有腳邊還放著扁擔,擔菜入城來賣農人。可謂真的是同仇敵愾:“安敢將先生與戲子並提!”
責難的內容,有粗俗,有引經據典,有直接破口大罵,有罵娘……但大約也就是這意思,這年月,演員不算是一個尊貴的行當,倒是讀書人是排在前頭的,普通百姓若能提一句:耕讀傳家。那是能博來許多讚許的,本份種田,本份讀書。
所以當這茶客把丁一跟梨園的演員放在一起說,大家就憤怒,覺得是一種極大的汙辱,若不是此人見機得快,連忙道歉又把丁一歌功頌德了一番,只怕等下就得橫著抬出去了。
“海內人望,安有出先生之右者!”那些儒生坐下來。傲然說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唯先生做到了,這也是名至實歸,有什麼希罕的?”邊上同伴也點頭稱是,“以秀才之身,舌戰一眾舉監生,是才氣縱橫;以秀才之身。貢院教徒,而英國公不是逆,夫祖武其繩……而至輕取探花。想來先生是不想全力以赴,否則以先生之大能,狀元安落他人之手?”這都是接近瘋顛腦殘的節奏了,但座間許多人都覺得有道理。找著理由給丁一開脫。“國有事而問容城!先生先震韃靼,後按南京,再平廣西,破白蓮……哪有許多的精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