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喜客氣,便說了句謝謝,自起身往伙房裡要吃的去了。伙房不大,除了幾處燒飯的爐灶並幾張桌子,沒有什麼太多的東西。尋常士兵們都是按批過來吃飯的,地方不夠,只能在外頭端碗蹲著。
因是過年,趙大疤帶伙房的人蒸了許多饅頭包子。姜黎隨意拿兩個,也不管什麼餡兒的,囫圇吃下去,便出了伙房。
沈翼的帳裡被她收拾乾淨了,自然也不用回去。這會兒雪也停了,有士兵正在帳蓬間掃小道兒。她便沿著那掃出來的路,一直回去自己的帳裡頭。這是年初一,大夥兒全部得閒,在帳裡暖著。瞧她回來,人堆裡給她讓出地方,招呼她過去。
姜黎走過去坐下,問一句:“怎麼了?”
人問她的哪有別的事,自然問昨晚怎麼樣。姜黎摸摸額頭,腦子裡漿糊一般,也就回了句:“吃多了酒,都忘了。”
這好了,問不出什麼來,那也就不問了。她們又在那閒話別的,說到初五這幾日營裡都放假,不必攆著做事。等過了這幾日,再忙活起來。
姜黎頭疼,便把腦袋擱在阿香身上,聽著她們在耳邊絮叨。她是不能吃酒的,下回說什麼也不吃了。
卻說,雖然姜黎因為吃酒不記得昨晚的事了,但就她在沈翼帳裡睡了一夜這個來瞧,應該也是緩和了關係緩和。女人們也便猜測,她和沈翼之間,應該是沒什麼事了,往後必然如常起來。可到晚上,那邊帳裡並沒有人來叫姜黎。那邊沒有吩咐,姜黎自然也不貿然過去,因就在自己帳裡睡下了。
女人們便又嘀咕:“這可瞧不明白了。”
姜黎自己也不明白,但也不去多想。這樣的日子沒什麼不好,踏踏實實的。每回去見沈翼,總要斂著心神,實在難受。他們之間的恩怨放不下,總強往一處湊,實在算不得什麼好事兒。
接下來幾日清閒,晴好了,姜黎在傍晚間的時候會隻身去印霞河。在河邊的石頭上坐著,頭巾裹了半張臉在那吹風,看夕陽下山。每每看到眼前景色壯闊,心境也便跟著開闊起來,十分自得平靜。這也許算是苦中作樂的一樁事了,然這營裡卻沒哪個人陪得了她,是以她總一個人來。
初四日是她的生日,卻並沒有什麼與往常不同。這營裡沒人惦記生日這回事,誰也不能幫誰過咯。沒有銀錢沒有糧米,作為最下等的人,誰管你哪一日生的。便是哪一日死的,也沒人惦記著。
及至傍晚的時候,姜黎仍是一個人去印霞河。現在明顯比之前暖了些,雪化得快,到今兒已經不剩什麼蹤跡。也就樹根上,或哪方陰影深處,還留下些殘跡。印霞河對面山尖兒的雪還是在的,在夕陽的映襯下,很是好看。
她在河邊坐了一氣,又生出與之前幾日一樣的感受,總覺得背後有人在看著自己。可每每回頭去瞧,又什麼人都沒有,是以,這會兒也就懶得回頭了。這麼又坐了一陣,瞧著夕陽隱沒掉最後一絲光線,天色慢慢暗下來。她提了裙面起身,轉身要往營地裡去。
然不過剛剛把身子轉正,就瞧見正對著自己五步距離的地方,站著秦泰。像那日在帳篷外的風雪裡,遙遙而立,四目相對。她嗓子眼兒裡發乾,不知道他來這裡做什麼。心裡期盼他說話,又不想他說話。便這麼站了片刻,她斂目頷首,邁起步子要走,秦泰卻叫住了她。
姜黎頓住步子,便低眉不語。又稍等了片刻,秦泰才又出聲,彷彿是凝聚了好些日子的勇氣,來說的這話。他聲色沉沉,看著姜黎微垂的眉眼,說:“阿離,我喜歡你。”
姜黎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期待過這句話,但在聽到的時候,心裡還是不自禁產生了與以往全然不同的感受。她抬起頭來,看向秦泰,卻也在目光的範圍內,看到了站在秦泰後面不遠處的沈翼。她心下忽地一沉,又忙斂了神色,抿氣道一句:“奴才……受不起……”
說罷這話不耽誤片刻功夫,繞過秦泰,走過沈翼身邊,頭也沒回一個,便去了。她不知道秦泰這會兒來說這話是什麼用意,但她知道,在這個軍營裡,只要沈翼在一日,她和秦泰之間,就永遠不會有任何可能性。
而秦泰留在原地,面對印霞河,心裡生出空落落的感覺。他先是在姜黎眼裡看到了彩光,然不過一瞬,她就隱了去,說了受不起的話。他大約也感受到了,自回過身子,與沈翼立身而對。這會兒他也不生卑微,直身站在寒風裡。手扣腰間刀柄,不卑不亢地看著沈翼。
沈翼沒說話,只動作凌厲地狠起一個窩心腳,踹得秦泰連連後退,悶聲吐出一口血來。他又咬著,鮮血便從唇縫間溢了出來。他想了許多日子,糾結了許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