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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部分

淺盤,一面挽起腦後的長髮,一面低頭對著水鏡淡妝描摹。

紅胭抿唇,一點嬌柔帶怯。青黛勾眉,兩彎情濃至深。

只為了這簡單的妝容,她描了又洗,洗了又畫,足足折騰了個把時辰。忙活到入暮時分,對鏡一瞧,總算是差強人意。

蓮兮原非擅妝的女子,論起綰髮,更是手拙。一頭青絲又細又滑,握在手中好不聽話。她使盡渾身解數才勉強盤起個髮結來,唯恐又讓它散了,便想先找個簪子來固定。不料隨手一翻,層層妝奩之中,竟整齊歸置著成百上千的鈿頭髮釵,品色各異,看著人眼花繚亂。

封鬱與她嗜好相投,都喜歡凡人的精巧小飾。妝奩裡的首飾,大多是他數千年孤身遊歷凡世的心血。他曾站在妝臺邊,將那些小物件一一取出,對蓮兮講起它們的來歷。

哪一日途經哪一座城鎮,恰好被哪一支花釵觸動了心神,時隔千年,他還記得分明,娓娓道來,又藏著許多趣事。

那些寂靜的夏夜裡,封鬱在燭光下細細說著,她便坐在一邊笑著聽。

末了,他總要掂著手中的飾物,惴惴不安地問上一句:“喜歡麼?”

那時的蓮兮白髮蒼顏,再配不得他指間鮮麗的色彩了。然而,她卻不厭其煩,一遍遍答道:“喜歡。”

無關身價,無關顏色品貌,只因那是封鬱為她買來的,所以每一個都是最好的。

首飾雖多,若是每天輪番插在髮間,花個四五年頭也總能戴遍。只可惜今夜盛裝新衣的她,再沒有可供揮霍的年華,唯有萬中擇一,選出個最愛的。

蓮兮將水鏡推到一邊,在妝奩匣子裡左挑右揀。她本是不拘小節的人,這一夜卻格外嚴苛。成千支花釵流水似的替換著,被她一一拿在鬢角比劃,或是花樣樸素了些,或是顏色清淡了些,總有美中不足。

她一門心思只顧著比對髮釵,不知覺竟鬆開了挽在手中的髮結。滿頭烏髮直洩而下,將幾枚小飾物碰翻在地。她慌忙伸手去撿,一彎腰,竟看見門楣邊倚著個粹白的影子。

小小的蓮花,被封鬱舉在鼻端,遮住了唇角,卻將他眉眼間的笑意襯得愈發深邃。他不動聲色地遠遠站著,好似已將她的背影默默凝視了千萬年。經年累月沉澱下來的目光,點落在她的臉上,是似曾相識的輕柔。

哪年哪月裡,年幼的她驀然回首,彷彿也曾在海底深處的珊瑚後,瞥見這樣的面容。

或許是守護著兮兒的龍神吧!孃親那時隨口敷衍,蓮兮便也信了。可每當她猛地回頭,想要抓住身後那幻影似的人兒,他卻如煙如霧,消散得飛快。

年年生辰,她仰望海上繁星,對著素未謀面的龍神大人許願。想要什麼吃食,想要什麼玩物,隔天醒來就擱在她的枕畔。她只覺著靈驗,卻是忘了,這世間能被喻作龍神的,唯有一雙通天應龍。除了父君與她自個兒,天底下哪裡還有別的龍神?

淺淺眉梢,溫潤眼色。粹白的煙雲紗袍間,是她至愛的臉孔。

原來,他在這裡。

蓮兮一身緋裙,靜坐在妝臺前望著封鬱。夕陽彤紅,這須臾瞬間的對視,竟恍如一生一世的漫長。她喉中哽咽許久,終於清亮說:“你回來了。”

迎著他起身的女子,青絲華髮,媚眼剔透。笑起時是清澈的嗓音,走動時是輕快的步子,再不是垂死掙扎的龍蓮兮。

然而封鬱卻不問其中緣由,只眯眼一笑,揶揄道:“夫人的妝,描得甚醜。”

他說著便將蓮花收入袖中,又取來蘸水的絲巾,替她將臉上的妝容輕輕卸去。

“這樣就很好。”封鬱託著她的一張素顏左右端詳,像是手捧易碎的珍寶,便連說話時也是極輕的:“我以為那些妝具已是最上乘的了,原來還是配不上你。”

他眼中幾許懊惱,幾許寵溺,彷彿是尋常人家裡,為妻子買錯了胭脂水粉的郎君。

凌亂的妝奩側翻在一邊,封鬱略略一瞥,不禁嗤嗤笑道:“適才我站在門邊,眼睜睜看你翻箱倒櫃忙得不亦樂乎。若是被旁人瞧見了,還以為是我封鬱家裡遭了小賊……”

蓮兮方才只顧著梳妝,並未留意身後的動靜,哪知一通手忙腳亂都被封鬱看了去。她面頰羞澀微紅,正要回嘴,封鬱卻將那朵蓮花掖入她的鬢角,一面說:“明日再戴花釵,眼下還是蓮花合襯些。”

耳邊小小的情蓮清香幽淡,遠不及她胸間的香氣濃郁。封鬱湊近她才不過半刻,已被那莫名的香味撩撥得心頭搔癢,便連指尖也滾燙起來。

指下紅唇含羞帶豔,宛如玫瑰半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