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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我這是看在熟人的面子上,要不然,至少得一個盧布……”

我望了望發出臭味的黃色的墳穴,看見邊上有潮溼的黑色的木板。我的身子稍微一動,

洞邊的沙土就往下瀉成一條細流,一直流到坑底,坑的兩側就顯出皺襞來。我故意動著身

子,想使沙子瀉去,掩住木板。

“別胡鬧!”雅茲的父親一邊抽菸,一邊說。

外祖母端來一口白木小棺材,“飯袋”就跳進坑裡,接住棺材,跟黑板一併排放好,又

從坑裡跳出來。隨後,再用腳和鏟子把沙土扒進去。他的菸斗冒著煙,象一口香爐。外祖父

跟外祖母默默地幫他幹。沒有神父也沒有乞丐,只有我們四個人站在林立的十字架中。

外祖母把錢給看墓人的時候,責備地說:

“你到底還是驚動了瓦留莎的棺材……”

“那有什麼辦法呀?就是這樣,我還侵佔了別人家一點地皮呢。這——沒有關係!”

外祖母腦袋碰著地,拜了墳,哽咽了一聲,哭著走了。外祖父用帽簷掩住眼睛,揪了揪

磨損的外套,跟著走開。

“把種子下在荒地裡,”他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象耕地上的一隻烏鴉匆匆地跑到前面

去了。

我問外祖母:

“他怎麼啦?”

“隨他去!他有他的心事,”她回答。

天氣很熱,外祖母很吃力地走著,她的腳陷進熱沙裡,常常停下來,用手帕擦臉上的汗。

我鼓起勇氣問道:

“墳坑裡那黑色的東西,是媽媽的棺材嗎?”

“是的。”她生氣地說。“都怪那條蠢狗……一年還不到,瓦里婭就腐爛了。沙土不

好,滲水,要是膠泥就好了……”

“所有的人都要爛嗎?”

“所有的人。只有聖徒才不爛……”

“你不會爛!”

她站住身子,戴正我的帽子,嚴肅地勸阻我說:

“不要去想這些,不許想,聽見了沒有?”

可是我想:“死,這多叫人難過、討厭!哎,這可惡的東西!”

我感到很難受。

我們回到家裡的時候,外祖父已經燒好茶炊,在桌上放好了茶具。

“喝點茶吧,天氣太熱,”他說。“我沏的是自己的茶葉。夠大家喝的。”

他走到外祖母跟前,拍拍她的肩膀:

“怎麼樣,老婆子,啊?”

外祖母揮了揮手:

“有什麼可說的!”

‘就是嘛!上帝生我們氣了,一個一個叫回去了……要是一家人都活得壯壯實實的,象

手上的五個指頭一樣該多好……”

他好久沒有這樣和氣地說話了。我聽著他,希望這老頭兒會打消我的憂鬱,使我忘記那

黃沉沉的墳穴和旁邊的潮溼的木板。

可是外祖母厲聲粗氣地攔住了他:

“得啦,老爺子!你一輩子老說這樣的話,它能使誰輕鬆些呢?你一輩子好象鐵鏽一

樣,把什麼都鏽爛了……”

外祖父咳嗽一聲,看了她一眼,不作聲了。

晚上,在大門口,我很難過地對柳德米拉講了早上見到的一切,可是,這並沒引起她顯

著的反應。

“做孤兒倒好些,要是我爸爸媽媽死了,我就把妹妹交給哥哥,自己去進修道院,一輩

子不出來。我這樣的人沒有別的法子,瘸子不會做工,也不能出嫁,說不準會養出瘸腿的孩

子……”

她跟街上那些女人一樣,說著老氣橫秋的話。大概是從這晚上起,我就對她失掉了興

趣,同時生活也發生了變化,使我漸漸跟這位女友疏遠了。

弟弟死後幾天,外祖父對我說:

“今晚上早點睡,明天一早我叫醒你,我們一起到林子裡去打柴……”

“那我也去拾草。”外祖母說。

離開村子三俄裡光景的沼地邊,有一片雲杉和白樺樹林。樹林裡有很多的枯枝和倒下的

樹木,一邊伸展到奧卡河,一邊延伸到去莫斯科的公路,跨過公路又一直接連下去。在這座

蓬鬆如蓋的樹林上方,聳立著一座蓊鬱的松林,那就是“薩韋洛夫崗”。

這些森林都是舒瓦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