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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著,忽然,她那

對蒙古人式的小眼睛閃出奇怪的光,而且不動了,碰見了什麼,緊緊地盯住不放。

“媽,不要生氣呀,生氣又有什麼用呢,”柳德米拉說。

“你看席鋪的老闆娘打扮得多漂亮呀!”

“我要是沒有你們三個,扮得還要漂亮。都叫你們給啃光了,嚼光了,”母親幾乎流出

淚來,很兇地回答著,眼睛盯住席鋪那個身材肥大的寡婦。

那女人象一座小房子,胸脯突出來象門廊,綠頭巾下邊露出方方的紅臉,彷彿是玻璃上

反映著陽光的天窗。

葉夫謝延科把手風琴扣在胸口,拉奏著,奏出各種曲子。那迷人的琴聲傳得很遠。孩子

們從各條街上聚攏來,在演奏者的腳跟前,躺在沙土地上出神地靜靜地聽著。

“等著吧,會有人把你的腦瓜擰下來的,”葉夫謝延科的妻子恐嚇自己的男人。

他沒有說話,向她斜瞟著。

席鋪的寡婦在相去不遠的“馬鞭子”鋪子門前的長凳子上一屁股坐下,把腦瓜側向肩

頭,傾聽著,紅著臉。

墓地後邊曠野的上空,映著通紅的晚霞。街道象一條河,晃動著打扮得很鮮豔的高大身

影。孩子們夾雜在中間,象風似的旋來旋去。溫暖的空氣使人沉醉,從白天曬暖的砂土上,

蒸騰著刺鼻的氣味,特別是屠宰場的發甜的油膩味——血腥臭。從毛皮匠們的那些院子裡,

又吹來一股又臭又鹹的皮革味兒。女人們的談話聲,男人們的醉囈,孩子們的尖叫,手風琴

的低唱——這一切融合成一種深沉的喧鬧,不斷地創造萬物的大地發出沉重的嘆息。一切都

是粗野的、露骨的,使人們對於這種骯髒無恥的動物似的生活產生強烈、堅定的信心。這種

生活在誇耀自己的力量,同時也苦悶而又緊張地找尋發洩力量的地方。

時時有一種非常可怕的話聲從喧鬧中傳出來,刺進人們的心窩裡,永遠牢牢地銘刻在記

憶中。

“不能大家同時打一個人——要挨著個兒來……”

“要是自己都不愛惜自己,誰還來愛惜我們呢……”

“也許上帝生出女人來,就是逗人笑的吧?……”

夜逼近了,空氣比較清新,喧聲漸漸靜下來,木房被包圍在黑影中,膨脹著大起來。孩

子們被拉回到各自的屋子裡去睡覺,有的就躺在柵牆前或是母親的腳邊和腿上睡著了。他們

一到晚上就變得比較老實、溫順。葉夫謝延科不知在什麼時候不見了,好象融化了一樣。席

鋪的女人也沒有了。低沉的手風琴在遠處——墓地附近鳴響。柳德米拉的媽媽象貓一樣弓起

脊樑,坐在長凳子上。我的外祖母到隔壁一個常常給人家拉皮條的接生婆家裡喝茶去了。那

是一個高大的瘦子,長著鴨嘴一樣的鼻子,在她男子似的平坦的胸口上,掛著“救生獎”的

金牌,街上人說她是巫婆,大家都害怕她。據說有一次失火的時候,她從火中救出了一位什

麼上校的三個孩子和他的害病的妻子。

外祖母跟她相處得很好,兩個人在路上碰見,遠遠地就笑著招呼,好象特別高興似的。

科斯特羅馬、柳德米拉和我坐在門邊長凳上,丘爾卡把柳德米拉的兄弟拉去比武。他們

倆扭在一起,揚起了地上的沙土。

“住手呀!”柳德米拉害怕地央求著。

科斯特羅馬轉動黑眼珠斜瞟著她,講獵人卡里寧的故事:那是一個目光狡猾的白髮老

頭,全村都認識他,是出名的壞蛋。他在不久前死了,人家沒把他葬在墓地的沙土裡,只把

他的棺材擱在離別的墳墓不遠的地面上。棺材是黑色的,架腿很高,棺蓋上用白漆畫著一個

十字架、一支矛、一根手杖和兩根骨頭。

每晚上天一黑,老頭兒就從棺材裡爬出來在墓地上溜達,尋找什麼,一直到第一次雞啼。

“不要講嚇人的話!”柳德米拉請求說。

“放開!”丘爾卡甩開柳德米拉兄弟的手,對著科斯特羅馬嘲笑他說:“你胡說些什

麼,我親眼瞧見棺材落葬的,蓋上也沒有什麼記號……什麼死人在外邊溜達,那是醉鬼鐵匠

造的謠言……”

科斯特羅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