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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你在聽嗎?”女孩子問。

我默默地點了點頭。雜亂的句子使我越加興奮,也越加著急地想把它們用另外的樣子排

列起來,改成象歌曲一樣的句子。歌曲中的字句每一個都是活的,象天上的星一樣發光。天

黑的時候,柳德米拉放下那隻拿書的已經發白的手,問我:

“你看,挺不錯吧……”

從這天傍晚起,我們常常躲在洗澡房的更衣間裡。不久柳德米拉不再念《堪察加女人》

了,這使我很高興。因為她要問我這部無窮無盡的書裡面說的是什麼,我卻回答不上來。這

書真是無窮無盡,因為在我們開始讀的第二部之後,就出現了第三部,據她說,還有第四部。

特別使我們高興的是陰雨天,當然,不是星期六燒水洗澡的陰雨天。

外面下著雨,沒有人出來,也沒有人來張望我們這個陰暗的角落。柳德米拉很害怕“被

人碰見”。

“你可知道,那時人家會怎樣想呢?”她低聲地問。

我知道,我也擔心“被人碰見”。我們坐上整整幾個鐘頭,講著什麼。有時我講外祖母

講過的故事,有時候柳德米拉講熊河,哥薩克的生活。“噢,那地方多麼好呀!”她感嘆

說。“這兒——算什麼呢?這兒是叫化子窩……”

我決心等自己長大了,一定到熊河去瞧瞧。

不久,我們不再去洗澡房的更衣間了。柳德米拉的母親在一個毛皮匠那兒找到了工作,

一清早就出門,她妹妹上學校,兄弟去磁磚廠。下雨天我就上她家裡去,幫助她做飯,打掃

屋子和廚房,她笑著說:

“咱們好象一對夫妻,就是沒睡在一起。而且比人家夫妻還過得和美——人家男人還不

肯幫妻子幹活呢……”

我有錢時,就買了糖果來一起喝茶。為了不讓愛嘮叨的柳德米拉的媽媽知道,就把燒過

的茶炊擱在涼水裡浸冷。有時候外祖母也到這兒來,她坐著編花邊或刺繡,講好聽的故事。

外祖父進城的時候,柳德米拉就到我們家裡來,大家放心大膽地大吃一頓。

外祖母說:

“啊呀,我們過得多美,自己掙錢,要什麼有什麼!”

她讚許我們的友誼:

“男孩子跟女孩子要好是好事!只是不能胡鬧……”

她又用簡單明白的話告訴我們,什麼叫做“胡鬧”。她說得很美很動人,使我深刻懂

得,花沒有開放是不可以摘的,要不就沒有香味,也不會結果了。

我們並不想“胡鬧”,但也並沒因此妨礙我跟柳德米拉講人們都不講的事情。當然有必

要的時候我們才講。因為我們看到的粗野的兩性關係太多太不順眼了,簡直叫我們難受!

柳德米拉的父親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美男子,長著一頭鬈髮,蓄著小鬍子,尤其是他那

兩道濃眉,動起來顯得特別神氣。他沉默得出奇,我不記得他說過一句話,當他逗弄孩子的

時候,他跟啞巴一樣地咿唔,甚至打老婆的時候,他也不說話。

傍晚或是假日,他穿上天藍色襯衫、絨布褲子、擦得油光鋥亮的長統皮靴,拿著大手風

琴,把手風琴的掛帶扣在肩上,走到大門口,跟“步哨”一樣站著。立刻,大門前就開始

“出把戲”。姑娘媳婦們象一群鴨子似的一個接一個走過來,看著葉夫謝延科。有的斜著眼

偷偷地瞟他,有的使著貪心的眼色公開地瞧他。而他站在那兒,凸出下嘴唇,睜著黑眼睛,

用一種挑選的眼光盯著所有的女人。在這種四眼相交的無言的交談中,在一到男子面前就好

象融化了一般的女人的輕佻舉動中,有一種令人作嘔的獸性。好象每個女人,只要男子向她

命令式地眨一眨眼,她就會馴服地,象死人一樣躺倒在骯髒的街道上。“公羊出來了,不要

臉的傢伙!”柳德米拉的媽媽罵著。她是個高個子的瘦削女人,臉很長,髒乎乎的,自從害

過傷寒病,頭髮剪短了,象一把使舊了的掃帚。

柳德米拉跟她坐在一起,為了把母親的注意從街上引開,她老是問這問那,但這都枉費

心機。

“煩死啦,討厭的東西,倒黴的醜丫頭!”母親不安地眨巴著眼,嘟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