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科手術室裡被縫了十一針,醫生說:“真僥倖沒劃破大動脈,這是怎麼弄的?”
我說死活自己不小心摔倒正好滑在鐵鏟上,醫生也就信了。可是做完清創護士讓我交錢,我連錢包都沒帶,要是打電話給我媽,我沒臉。打電話給蘇悅生,可是他今天一直沒有接我電話。我麻木地想,也許這輩子他都不會接我電話了。
最後我打給同寢室的室友,她們聽說我出了意外,連忙跑來醫院看我,還給我帶來了醫保卡。我的樣子把她們都給嚇著了,她們圍著我七嘴八舌地追問:“疼嗎?”“你怎麼正好摔在鏟子上?”“哎呀會不會留疤?”
我勉強笑了笑,要是這件事發生在昨天,也許我也會憂心忡忡地想會不會留疤,但現在還有什麼要緊呢。
我還要掛幾瓶消炎的藥水,所以還得留在觀察室裡。我勸室友們回去,她們給我買了一些水果,又給我買了晚飯,本來她們還想留一個人照顧我,但我說:“我打完針也就回寢室了,沒事。”
“你今天晚上不回你男朋友那裡去啊?”
“咦,他怎麼沒來看你?”
我說:“他出差了。”
“怪不得呢。”
“我們都在納悶,他平時那麼標準的二十四孝男朋友,怎麼今天沒飛奔過來守著你。”
室友們還在嘻嘻哈哈開玩笑,我心裡像刀割一樣難過。
好容易等室友們都走了,我的藥水才掛到一半。室友們買給我的盒飯都冷了,但我只有一隻手比較靈活,所以把它小心地放在膝蓋上,用左手拿勺子。
魚香肉絲蓋澆飯,本來我挺喜歡這道菜,但冷了之後又油又膩,吃得我胃裡像塞了一坨豬油,特別難受。那可能是我這輩子吃過最難吃的一頓飯,坐在消毒藥水味道濃重的醫院急診觀察室,周圍都是呻吟病痛的病人,我的手背上帶著點滴藥管,一口一口硬往自己嘴裡塞著不知滋味的飯菜。
那頓飯吃得我實在太難受了,所以針還沒打完我就吐了,急診醫生被護士叫來,替我量了體溫,翻看了我的眼皮,覺得不像是藥物反應,於是又讓護士給我抽了一管血去檢查。
我剛拔掉點滴,檢查結果就出來了,護士讓我去趟醫生的辦公室。急診醫生是個男的,年紀不大,晚上的急診室又特別忙碌,所以我在他辦公室坐了一會兒,他才匆匆忙忙走進來,拿起那份報告,對我說:“看病歷你是XX大學的?”
“是的。”我有些忐忑不安,醫生的表情超嚴肅,不會是查出什麼大毛病了吧?
“那還沒結婚吧?”
我有些莫名其妙,醫生已經自顧自翻著那份檢查結果:“HCG偏高,從數值上看,懷孕40天左右,怎麼樣,這孩子你要不要?”
我徹徹底底愣住了,過了好幾秒鐘,才覺得全身發冷,像浸在冰水裡。醫生說:“要不你回去跟家裡人商量一下?”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很小,像在很遠的地方說話。
我好像是說:“謝謝。”
我從醫生手裡接過報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醫院。我在醫院門口攔了一輛計程車,司機問了我好幾遍,我才說了地址。
那是我和蘇悅生的家,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得明白。
室友給我的錢我差不多都在醫院花完了,剩下一點兒還不夠付計程車的車費,我用鑰匙開啟門,在玄關櫃上拿了零錢出來給計程車司機,我重新返回屋子裡,並沒有人,只有我剛剛拿錢時開啟的那盞燈孤獨地亮著。
蘇悅生不在這裡。
我用家裡的座機給他打電話,一遍遍,猶如困獸一般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我沒想到事情會在一天之內天翻地覆,似乎什麼都不對了,我原來篤定的一切,都被這短短的一天,不,只是短短的一席談話,擊得粉身碎骨。
我找不到蘇悅生。
我給司機小許打電話,他支支吾吾,也不肯告訴我蘇悅生在哪裡。我心裡發冷,難道蘇悅生真的打算這樣拋棄我嗎?
我開始給認識蘇悅生的所有人打電話,比如他很久以前曾經介紹我認識的朋友等等。我知道我是瘋了,但是發生這麼多的事情,他不出來跟我說個清清楚楚,哪怕就算是分手,他也得出來跟我當面說啊。
如果他說不在一起了,我掉頭就走,再也不煩他。
我打了不知道多少電話,到最後我哭了,如果蘇悅生真的不打算見我,那麼我找誰都沒有用。
我在那裡哭了很久很久,已經是半夜時分,偌大的房子裡只有我一個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