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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在哪兒?在本畫出來之前,他怎麼能夠離去呢?

他瞧瞧日曆,到月底還有十二天,他叫喚阿德里安娜。

“請告訴保維爾斯神父,我的房租付到月底,所以月底前我是不會走的。”

他收集好畫架、顏料、畫布和畫筆,邁著吃力的步子,向德·格羅特的茅屋走去,沒有人在家。他著手一幅室內景的鉛筆速寫,一家人從田頭回到家裡,他便把紙撕掉。德·格羅特閤家坐下來吃蒸土豆、黑咖啡和火腿。文森特架起畫布,埋頭畫到全家去睡覺時為當天晚上,他在工作室裡潤色這張畫,白天他睡覺。一覺醒來,他極其噁心地把畫布燒掉,又向館·格羅特家走去。

前代的荷蘭大師教導過他,素描和色彩是一回事。德·格羅特一家坐在桌旁他們一生一世所坐的老位置上。文森特要描繪清楚這些在燈光下吃土豆的人們,是如何用伸進菜盤的雙手鋤地的。他要這幅畫表現體力勞動,表現他們是怎樣老老實實地掙得他們的口糧。

他的猛然投向一幅畫的老習慣現在又來了,他以驚人的速度和氣魄描繪著,不需要思考在畫什麼。他已經畫過上百張農人、茅舍和坐在蒸土豆前的家庭的習作了。

“保維爾斯神父今天到這兒來過。”母親說。

“他要幹什麼?”文森特問。

“他願意給我們錢,如果我們不為你擺姿勢的話。”

“你對他怎麼講?”

“我們說,你是我們的朋友。”

“這兒附近的每一家他都去過了。”斯蒂恩插嘴說,“但是他們告訴他,他們寧願為你擺姿勢掙一個蘇,而不要他的施捨。”

第二天早晨,他又把畫毀掉了。一種一半是怒、一半是無能為力的感覺攫住了他。只剩下十天了,他得離開織市,情況變得益發難以忍受,然而,在他對米勒的諾言兌現之前,他不能離去。

每日晚上,他回到德·格羅特家去,一直畫到他們疲倦得坐不下去為止。每日晚上,他試驗色彩的新組合、不同的明暗和比例;每日白天,他看到沒有命中,他的作品是不完全的。

月底的一天到了,文森特必須發狂地工作,他不睡覺,幾乎不吃東西。他靠神經質的力量支撐著。他愈是失敗,就愈興奮。當德·格羅特一家從田裡歸來時,他已經在他們家裡等著了。畫架立好,顏料擠好,畫布張在框子上。這是他的最後一次機會了,明天早晨,他就要離開布拉邦特,一去不復返。

他畫了幾個小時。德·格羅特家理解他。他們吃完晚飯後,仍留在桌旁,用方言輕聲地交談田裡的活兒。文森特不知道在畫些什麼。他一股勁兒地猛畫,在他的手和畫架之中,沒有任何想法和知覺插進來。十點鐘光景,德·格羅特一家昏昏欲睡,文森特精疲力盡。他能畫下來的都畫了。他收集好畫具,親吻斯蒂思,與他們一家道別。他在夜色中拖著腿回家,不知道自己是在走。

在工作室裡,他把畫擱在椅子上,點燃菸斗,站著審視他的畫。整個兒都畫得不對,沒有命中,精神沒有表現出來,他又失敗了,他在布拉邦特的兩年勞動白費了。

他一直吸到菸斗裡的滾燙的渣腳子。他收拾好提包。把牆上的和書桌內的全部習作,統統放進一隻大盒子裡。倒在躺椅上。

他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光。他起身,把框上的畫布扯下來,扔在角落裡,又裝上一塊新的。他擠了一些顏料,坐下來,開始畫起來。

人家以為我最在想象——不是那麼回事——我是在回憶。

這就象皮特森在布魯塞爾對他講的那樣,他與模特兒過於接近了。他不可能有透視。他一直把自己投入大自然的模子裡,現在,他要把大自然投入他的模子裡。

他以一個完好的、骯髒的、沒有剝皮的土豆的色彩描繪一切。不乾淨的檯布、煙燻的牆、粗木樑上吊下來的燈、斯蒂思把土豆遞給她的父親、母親在倒黑咖啡、兄弟把杯舉向口邊,他們的臉上露出對事物永恆秩序的聽天由命的神情。

太陽昇起,一絲光透進貯藏室的視窗,文森特從凳上站起來,他感到萬分恬靜安寧,十二天來的興奮狀態結束了。他看著畫,畫冒著火腿、煙和土豆的氣味,他微笑,他畫下了他的《晚格》。他做到了精益求精,布拉邦特農民將永遠活著。

他用蛋漬把畫洗了一遍。他把一盒子畫帶到牧師住宅,託母親保管,向她告別。他回到工作室裡,在油畫上寫下《食土豆者》,把最好的一些習作與這幅畫放在一起,動身到巴黎去。

第五章(一)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