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是啊……”屠為鋒擔憂地看著陸炎,繼續說道,“若這鄭屹之真是如付大人所說,那天下的百姓又要受苦了……”
屠為鋒想到了十年之前這沙瞳關的荒蠻——常年的征戰讓這沙瞳關民不聊生,草木皆兵。沙瞳關的人口本就是寥寥無幾,可他們卻還在一點點地死去。他曾親眼見到那抱著死去孩子的母親,對著他苦苦質問,責問著屠為鋒的無能,哀嚎著國家的不力。那哀怨的哭泣,那憤怒的表情,是他終生難忘的。
自此以後,他便死死駐守著邊關,拼死不讓異族入侵。
如今十年過去了,沙瞳關終於得了一絲太平。這不僅僅是仰仗了他,更是仰仗了這國運。十年來,冉恆國民生富足,這也讓屠為鋒的將士們不缺軍餉。他記得,這十年他從未問朝廷多要過一石糧,可朝廷卻一點兒都沒有怠慢,月月仍是給足了軍餉。
若不是冉恆國富足,能月月準時無誤地撥給這沙瞳關軍糧軍餉,他屠為鋒就算是有萬般能耐,也不能讓這沙瞳關太平啊。
如今這沙瞳關確是有些起色,連那邊關的百姓們也有心做些小生意了,眼看這沙瞳關一點點地步入正軌,冉恆國卻遭遇了突如其來的變故。
這個月的軍餉已送到了沙瞳關,可他分明覺著那糧餉的分量少了一些,他估摸著,定是由於那宮中的變故,朝廷無力下撥,才會縮減了他們的軍糧軍餉。
如今想來,那新帝肯定是猜忌多疑。
莫非,這樣的安定,這樣的太平,當真是要再漸漸敗落下去?
屠為鋒想到了付子揚方才的話——倘若自己真的毫無戒備,被人刺死了,那這沙瞳關,當真還能太平?
屠為鋒想到這兒,有些憂慮起來。
沙瞳關的境況他是最熟悉的,要是他離開了,這一時半會兒,還真無人能夠接替。
他看了看陸炎,他這個學生還不成氣候,他是真正不放心他來守沙瞳關的。
“對了,”屠為鋒問道,“趙廷手下的龍虎軍,現在旗下有多少士兵?”
“將軍,”陸炎不安地問道,“您問起龍虎軍,莫非是要應了他們的請求,叫龍虎軍鎮守沙瞳關了?”
“不,還未確定”屠為鋒凝重地說道,“只是該早些準備,不要延誤了時機。”
“是,那我即刻去確認。”
“慢著!”屠為鋒叫住了陸炎。
陸炎回過頭,看著屠將軍。
屠為鋒細細思忖著,他想到了方才的另一個人,朱允業。
“陸炎,”屠為鋒摸了摸下巴,問陸炎“你覺得這個朱允業,如何?”
陸炎猶豫了一下,說道,“屬下眼拙,不會看人。”
“我又不會怪你!”屠為鋒笑了,“但說無妨。”
陸炎看著屠為鋒,確是一副詢問的表情。
他又回憶起了朱允業跪於地上盯著屠為鋒的神情,那神情確不像是虛假的。可他又想起方才那朱允業一進來的時候,三言兩語就被屠將軍的嘲弄堵住了嘴,這當真是有些太稚嫩了。
“屬下覺得,那朱允業看著,倒真像是性情純良之人,可不知是否是年歲的緣故,讓人覺著稚氣未脫。方才將軍只說了兩句話,就把他給說堵住了。”陸炎說著,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他話鋒一轉,低聲對將軍說道, “倒是那付子揚,態度謙和,能言善辯,與將軍應答如流。”
是啊,確實,付子揚這個人不容小覷。
他說他是前朝的太傅,那大可以倉皇逃命去的,可如今卻隨著這前朝的太子一同來往這沙瞳關,這裡頭,莫非是有什麼隱情?
屠為鋒回憶著,突然間,好似想起些什麼。
那是個書生模樣的人,也是如同今日這般,淡淡笑著。那笑容確是不容易忘記。
“細細想來,十年前,我們確實見過。”
屠為鋒的心思突然清明瞭許多。他終於想起了付子揚是誰,那是一個剛中了狀元的年輕人,全然不似今日的模樣。
那是一個未見過世面的黃毛小子,如同允業一樣,稚氣未脫。
“當年我見他的時候,他剛剛考取功名。”屠為鋒細細回憶著,感嘆道,“如今時過境遷,他竟然變得這樣能言善辯!幾句話……就把我這個老頑固給說動了。”
是啊,歲月不饒人。十年的宮中歲月,竟把付子揚鍛鍊成這幅模樣。
屠為鋒想著,又打量著自己,這十年之間,自己又成了什麼模樣了?無非是白了幾根頭髮,花了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