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白皙手腕,神色雖是未動,顧含章已是暗自一驚,趁他手微微一鬆,垂首自然地將袖口拉下遮至手背上。
“原來是南方人士,無怪乎肌膚白皙、身段矮小。”蕭瑧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就像是要從她蠟黃麵皮上看出點什麼來的兇狠模樣,顧含章心裡打了個突,含混應付幾句,小季也戰戰兢兢幫著插科打諢,隨口編了些南方的趣事,蕭瑧默然聽了會,便吩咐隨從收起海碗食盒起身離去。
顧含章生怕露出破綻,便與小季一道恭送蕭瑧出帳,帳外的天際猶遍佈彤雲,連凜冽北風也吹不散。蕭瑧負手看了看天色,眉宇緊緊皺起了,面上似有喜色而又非歡喜,複雜地混在一處,不知悲喜。顧含章悄悄抬頭看向蕭瑧大步踏雪走遠的身影,縮在衣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心中既有脫險的放鬆,又有逐漸泛起的恨意,蕭桓雖然未死,那日在秦王府花廳內蕭桓被迫吞下毒藥口吐鮮血的情景猶如烙印一般刻在心頭,王皇后的半截小指、兩位小郡主的啼哭、神武軍前鋒營數位將領百餘將士的鮮血,歷歷在目。
蕭瑧忽地回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星眸中神色錯綜卻又帶著顧含章所熟悉的雀躍之色,她不及想太多,慌忙低下頭去,待蕭瑧欲那隨從走遠,再回想那個神秘莫測的眼神,她心裡微微一沉,面上血色稍褪。小季看著她神色惶然,以為她是在後怕,低聲安慰道:“殿下親自來檢視搜查過,應該不會再來了,章先生儘管安心休息。”
小季安頓好顧含章,悄悄摸出去給梁月海送信,走前低聲叮囑顧含章千萬不要醉意出帳走動,因營中大半守衛已替換做麒麟衛人馬,萬一再遇上巡邏麒麟衛,不分青紅皂白抓起來查問,又要費一番周折解釋。
顧含章獨自留在帳中,想到前一戰後清風將飛火槍與部分火彈留下給梁月海,自己率東陵王府人馬回了平靖府,險險地避過了與蕭瑧照面,也算是幸運,否則……她嘆了口氣,重又將箭筒抱在懷中取出短箭把玩著,念及那送箭來給她的人,心裡又生氣又心疼,握著箭筒出了好一會神。
關外草原的天氣最是惡劣,到了冬日一整個冬天見不到幾回囫圇太陽,尤其是早上起便彤雲密佈寒風颯颯,近晚時更是陰沉嚇人,到了酉時麒麟衛巡邏衛士輪值交接時,天上星星點點墜下了片片雪花。
顧含章喚回小季來帳中取暖,小季心中將這位章先生視作貴人,漲紅了臉連聲說不敢,顧含章只得低聲道:“我二人都是大病將愈之人,你若是還立在外頭守衛,難保不讓他起疑心。”小季悚然,慌忙進帳來避風取暖。
到了戌時,梁月海來探望顧含章,見她安然無恙便放下心來,臨走低聲對顧含章道:“今夜子時前王大夫便能歸營。”顧含章既高興,又擔憂,心裡喜憂參半,梁月海看在眼中,溫潤星眸眨了眨:“章先生無須擔心,王大夫的本事,我們都該心中有數才是。”
梁月海出帳剛走,橐橐靴聲又返回來,又急又快,小季低聲笑道:“將軍定是忘了事了。”話音未落,有人粗魯地一掀棉布簾帳,探進一張滿面虯髯眼神兇狠的方臉:“哪個是雙手凍傷的南方小子?”顧含章一怔,小季也是滿頭霧水,那大漢啐了一口索性大步走進帳中來瞪著兩人打量數眼,蒲扇大掌扣住顧含章單薄的肩頭道:“可是你?隨我走一趟罷!”
小季閃身攔在大漢身前:“這位兄弟……”大漢身著麒麟衛的服色,是蕭瑧手下,小季稍一猶豫,大漢不耐煩地推開他,抓著顧含章就往外走:“大將軍好心要給這小子治凍傷,著我來請他過去。”
這大漢手勁奇大,顧含章掙扎不動,只能踉蹌著跟著往外走,小季追上去幾步,她鎮定地朝他使了個眼色,偏首無聲地張口道:“請梁將軍救我。”小季雖然不明白來龍去脈,不知為何太子殿下會執著於梁將軍的貴客章先生,但事情緊急,他當機立斷就繞過後營直奔中營偏帳去尋梁月海報信。
顧含章跌跌撞撞跟著走到中軍帳前,那大漢手一鬆,指指裡面粗聲道:“進去罷小子,將軍在帳內等著你。”中軍帳前也換了麒麟衛人馬,一個個鎧甲鮮明寒刀鋒利,左面高瘦的守衛伸手掀了厚重棉布簾子,朝帳內努了努嘴示意顧含章進去,面上掛了幾絲眼紅嫉妒她的冷笑,雖不敢明著開口嘲笑她,那眼神舉止已是昭然。
前有陷阱,後有虎狼。
顧含章定了定神,鎮定地弓腰跨進中軍帳去。數日前,這裡還是梁月海與帳下將領們議事佈陣的地方,雖嚴肅,卻不是險境;如今,這裡是兵部調派徵西大將軍的營帳,左右無人四面冷清,處處氣勢懾人,每向前走一步都彷彿離危險靠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