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這人影子都是重的,但酒也有好處,就是現在確實不冷了,非但不冷,還渾身發熱,精神十分地好,精神好又無事可做,只得戳一戳自己身邊這個還會說話的活人。
柳從之低笑:“沒什麼,在想一些舊事。”
“舊事?”薛寅迷迷糊糊重複一遍,問:“什麼舊事?”他腦子清醒的時候大約不會這麼問,但他整個人被烈酒燒得迷迷糊糊,於是也不會想其中彎彎繞繞,就這麼直白地問了出來。
柳從之瞧著他的神情,神色柔和,悠悠道:“沒什麼,陳年往事。說來……”他頓了頓,“太過不堪。”
柳從之極少與人真正交心相談,遑論他心中隱秘?四字“太過不堪”已是他所能有的極限了。若非今日霜寒,若非此情此景,圓滑如柳從之,無懈可擊如柳從之,又怎會起如此話頭?
奈何薛寅如今是醉鬼,而醉鬼卻是不怎麼識相的,聽得這一則,立時想起以前聽來的種種關於柳從之的舊聞八卦,登時心裡像是有爪子在撓,十分想知道柳從之的“舊事”,想了一會兒,問道:“那個……我一直很好奇……”他頓了一頓,還是沒憋住,索性直接說了:“你是真的好男風?”
這一問來得著實莫名其妙,此言一出,涵養好如柳從之,一時也是啞然,過得一會兒,失笑搖頭:“你這可是……”
真是唐突。
薛寅暈乎乎地打個呵欠,道:“我就是好奇,你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如若無後,江山不穩。”
這話是大實話,柳從之卻從未想到有朝一日竟會和薛寅在一起談論這個問題,著實有些哭笑不得,想了一想,道:“我好男風。”
薛寅不料他如此乾脆利落地承認了,稍微睜大了眼,稀奇地打量了一會兒柳從之,過了一會兒道:“還真是這樣……那……”他一句話沒說完,柳從之卻像是已經知道他要問什麼,微微搖頭,笑道:“打住,此話到此為止。”
他既然如此說了,薛寅再是醉糊塗了也不至於多問,只得住嘴不言,憊懶地打個呵欠。柳從之稍微疲倦地揉一揉眉心,閉目養神,他確實好男風,可此事究竟如何只能是他心中隱秘,行至如今,他早已是孤身一人……
柳從之想著想著,手心忽然一熱,一睜眼,確實薛寅將剩下的小半壺酒扔給了他,這酒壺被薛寅一直拿在手中,故而熱乎乎的,觸手十分舒服。薛寅半閉著眼睛,懶洋洋道:“你也喝,別凍死了。小爺不想給人收屍。”
兩人一路逃竄,可算共患難,至如今,彼此間的尊卑倒是去了個徹底,小薛王爺又在醉中,說話更是不經腦子。柳從之聽得微微一笑,倒是一點不計較,反覺有趣,於是也開啟酒壺喝了起來。薛寅喝酒是用倒的,舉動堪稱豪邁,柳從之卻不然,只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飲,斯斯文文,甚至不敢喝急了,酒是好東西,而這等好東西,自然要慢慢享用。
柳從之酒量極佳,這一整壺酒就算全灌下去也是灌不醉他的,烈酒確實暖身,他渾身冰涼,幾口酒喝下去,手腳也確實見了點暖意。柳從之執著酒壺,寒風颳面,他卻覺得愜意而放鬆,他有多久未能如此放鬆地席地而坐,飲一杯酒了?
柳從之喝酒越喝眼神越亮,他人日漸削瘦,唯有目光越磨越利,眼神澄明。薛寅卻越喝越醉,如今連眼睛也懶得睜開,面頰緋紅,習慣性地蜷著,像只安安生生的醉貓。
這隻貓炸毛磨牙的時候十分神氣,但大部分時候都在睡覺,神情慵懶而困頓,有時迷糊,著實是……頗為可愛。
柳從之含笑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微微嘆息一聲。
四野靜謐,過得片刻,月出中天。
夜色漆黑,周圍丁點人聲不聞,正是行動的大好時候,柳從之仰頭看一眼天色,而後將酒壺收好,站起身來。
是時候了。
他身邊,薛寅也無聲無息地站起來,神色仍睏倦,然而神志清醒。兩人對視一眼,柳從之淡淡道:“我們走吧。”
☆、第48章 夜逃風波
馮印下的是封城令,三日之內封鎖城門,不許任何人出入,有天大的事也需緩上這三日。當然,封城至多也不過三日而已,超出三日,老百姓再是敢怒不敢言怕也是忍不住了,然而時間緊迫,時局嚴峻,薛寅與柳從之在宣京多逗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險,若不能在這三天內逃出,迅速前往北邊戰場,事情恐怕不妙。
畢竟時局千變萬化,柳從之今日在逃,可他仍是帝王,若是再拖上那麼十天八天,沒準柳從之不死也得死了。至於薛寅,則更是插上翅膀也想去北邊,和薛明華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