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了,他也不是沒法子脫身,可如今柳從之在,原本他能用的法子也是不能用了,薛寅手中可依仗之物本就寥寥,有些手段不宜在柳從之面前用,於是他只得等柳從之支招,等柳從之支招的後果就是,他們在這小巷裡吹冷風。
薛寅蜷著身子,慢吞吞打個呵欠,揉了揉有些發紅的鼻尖。寒風刺骨雪花飄飛,他卻覺得睏倦,然而在這等天氣裡睡過去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暫不論那些還在兢兢業業搜城的搜城兵,單單在這天氣裡睡過去,恐怕就難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北化的冬天比這還冷,每年都有人凍死街頭,無家可歸之人在風雪中實在困得撐不住了,迷茫睡去,等天亮,已成一具凍屍,再無生機。薛寅還不想死,於是他不能睡,然而冷風淒涼寒意刮骨,若不能睡,這漫長時間就可堪煎熬了。薛寅渾身瑟瑟發抖,他頭上戴了一頂絨帽,這時儘量把帽子往下拉,遮住耳朵,兩手抱膝,下巴撐在膝蓋上,整個人團成了一個球,只露出一雙眼睛,默默打量著柳從之。
柳從之身有傷病,按理說情況只能比薛寅更糟糕,但柳從之又豈是能用常理揣度的人?薛寅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尚不滿足,柳從之卻是倚牆而坐,姿態隨意,若非他鬢角凝的霜,看見他那樣子,誰又能看得出這人恐怕已被凍得半死了?
柳從之此人,實在讓人看不明白。
薛寅揉揉眼睛,啞聲問:“你不冷麼?”
如此境地,他身邊就這麼一個活人,若是再不說兩句話,他恐怕也受不了了。
柳從之低低一笑,“你覺得呢?”
兩人靠得很近,彼此間卻秋毫無犯,柳從之話音剛落,忽然伸出手,搭在了薛寅手上。薛寅被凍得一個激靈,柳從之見他反應,目中流露出一點隱約的笑意,忽然探手入懷,拿出一樣東西。
小薛王爺雖被柳從之凍了那麼一下,卻沒甩開柳從之的手,天寒地凍的,他一個人裹得再嚴實恐怕也暖不起來,姓柳的雖然手涼得很,但如果放久了,沒準還能有點熱乎氣呢?要知這種時候,有兩個人總是好過一個人的。薛寅難得沒對柳從之的觸碰起反感,轉眼卻看見柳從之從懷中拿出的那樣東西,登時眼睛都直了,雙眼睜圓,露出驚喜之色。
柳從之打量他神情,噗嗤一下笑了,兩指拎著那東西在薛寅眼前晃了晃,笑道:“來一杯?”
這話說得大合小薛王爺的意,薛寅也不犯困了,目光炯炯地點頭。
柳從之從懷中取出的,卻是一小壺酒。
酒是烈酒,雖只一小壺,但稍微一開壺口就能聞到酒香撲鼻,可以想見這等酒一下肚恐怕能直接從嗓子眼燒到心肺裡,那滋味恐怕不會那麼好受,但這種時候,缺的就是烈酒,一口下肚渾身皆暖,再是寒風蕭瑟也不必怕。薛寅凍成了這等德行,看見這酒就眼冒綠光也是情有可原。
柳從之含笑將酒壺扔給薛寅。
薛寅敏捷利落地接過,開啟酒壺,先是深吸一口氣聞了一聞,心滿意足地嘆一口氣,接著毫不客氣地仰頭往嗓子裡灌。烈酒入喉,當真是一路燒下去的,薛寅酒量本就淺,不過片刻,臉就紅了,眼神水潤迷離,效果可謂立竿見影。柳從之含笑看著,一共只得這一壺酒,他一口未能沾,薛寅卻毫不客氣喝掉了大半,他卻並不介意。
他似乎也不介意寒冷,不介意背叛,不介意痛苦,不介意生死,那他介意什麼?
柳從之渾身都被凍得僵麻,靜坐於地,稍微出神。他當然是在意過的,在意過背叛,在意過飢寒,在意過窮苦,在意過生死。否則以他出身之微寒,若不下苦功夫鑽研,只怕半生都會在泥地裡打滾,又如何能爬得上朝堂,成就日後之輝煌?當年飢寒交迫時,常夢衣食富足,衣食富足時,又盼大權在握,大權在握時,又想求得一真心所愛……
柳從之野心勃勃,一生欲求何其多,他的幸運之處在於,只要是他想要的,他似乎總能得到,可世上到底無人是能事事順心的,他想求一真心所愛,最終卻落得個舉目四顧,無人可信的下場,他想要大權在握,而後大權確實在握,但其中一路艱辛困苦,又何足為外人道?一路走來,自飢寒交迫走到天下頂端,還復飢寒交迫,當年那些做夢都想要的東西似乎都不再重要,如今……
柳從之眨一眨眼。
如今,柳從之已是無心之人。
“你發什麼呆?”有人打破柳從之的沉思,柳從之轉過頭,只見薛寅面色緋紅,定定地看著他。
這等真正的烈酒入喉,小薛王爺的酒量又著實不行,這時整個人已是暈乎乎,看柳從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