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洵道:“下官死不足惜,此舉不過為求牽連之人全身而退。”
“牽連之人?”李潛抿嘴而笑,寒意逼人,“大人並非甘願投誠。”
蘇洵漠然地看他一眼,道:“下官不過一枚棋子,是否甘願投誠對殿下而言,又有何不同?”
他竟然明白?李潛微微驚訝,卻笑了起來,“蘇大人果然是明白人。”說罷,他抖了抖袖子,落出一個青色瓷瓶,端端立在翡翠桌面上,顏色竟有幾分和諧。
蘇洵凝神看去,道:“殿下要下官如何做?”
李潛不語,笑容裡是透骨奇寒。
蘇洵微微蹙眉,伸手取開白色瓶塞,一隻通體血紅的蠕蟲緩緩爬了出來。翠綠欲滴的桌面上,那一點小小的血紅顯得格外妍麗妖異。它似乎嗅到了什麼,慢慢地弓起身子,向蘇洵身前那一片潔淨的白色挪移。
李潛只是冷笑,不語。
微風中,綠沙飄舞,在空中繚繞起來,金色的陽光順勢入室。
蘇洵一襲白衣在瞬間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他身上溫暖而淡雅的氣息微微浮動。
紅冶如血的那一小點,忽然在桌邊停了下來,似乎迷失了方向,如穗的頭部仰在半空中,探了探。
那本來應該是很漂亮的一種生物,顏色妍麗熾烈,甚至有幾分通透晶瑩,在翡翠上緩緩行近的樣子,優雅異常。
小小的頭,有穗垂下,在金色的晨風裡微微顫動,它仰在那裡一動不動。
“蘇大人一身傲骨,本宮唯恐小小的東宮,尚且容不下大人磅礴巨翼。”李潛淺笑看他,卻語氣刺骨如冰。
蘇洵與它對視,然後——
如定格的畫面一般,緩緩伸出手去。
微微飄動的白色衣袖。
袖間暖意澄淨無比。
修長的指尖。
溫潤潔白如玉。
血色的穗探了探,一顆血珠輕輕溢位,轉眼仿若蒸發,都消失不見。
蘇洵眉心微蹙,身子一震,緩緩抬頭看著桌前的男子,語氣平靜得不見一絲起伏,“殿下信了麼?”
李潛含笑看他,“大人請坐。”
天映朝陽。
涼風繚繞。
蘇洵一手支撐桌面,仍舊站著,道:“殿下可知太醫令姚大人如今身在何處?”
李潛看了看他,“本宮如何知曉?”
“姚大人為殿下竭盡全力,殿下當真不知曉?”蘇洵聲音雖平穩,卻漸漸低了下去。
“蘇大人此言究竟是何用意?”李潛坐在桌前紋絲不動。
蘇洵呵出一口氣來,道:“今日卯時姚大人親往御史府,與下官一敘,殿下不知道麼?”
李潛臉色驀地越發陰寒起來,“蘇大人在說笑?姚大人如何去得了御史府?又與大人有何事可敘?”
蘇洵唇色淡了下去,人卻笑了起來,“下官尚且不知箇中緣由,亦不知信不信他,正欲請教殿下。”
李潛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蘇洵笑意輕淺,繼續說道:“八親王是何等尊貴的身份,因不治而亡故,勢必激起一番風浪。皇上盛怒之中,姚大人性命堪憂,又恐其無人做保,聽聞下官為三司推事之主,所以找到下官。下官猶豫良久,尚不知是否該賣殿下一個人情?”
李潛神色變了變,冷冷道:“蘇大人先後相助四弟與八弟,如今怎麼好心向著本宮?”
“裕鑫錢莊一事,殿下給了下官選擇的餘地麼?”蘇洵面色微寒。
李潛笑了笑,“裕鑫錢莊?與本宮何干?”
蘇洵也不惱,神色寧靜,一襲白衣在晨風裡微微飄舞,“裕鑫錢莊乃是當年尚書右僕射劉禪手下資產,如今交於韋氏接管。”他唇角一揚,語氣卻淡然如初,道,“如今錢莊主人韋儀不是劉政第六房妾室韋彤的堂兄麼?”
“大人果然精明。”李潛側頭而笑。
蘇洵看著他,道:“殿下,下官若只得一人,死亦不足惜,如今,因八親王一事累及至親安危,卻決非下官所願。殿下終會如朗日東昇,而下官並不求福澤與共。下官願以頭頂烏紗、項上人頭做保,只求平息此事,還蘇府一個太平。”
“大人原來也是至情至性之人,本宮甚是欽佩。本宮還以為,施姑娘在四弟府上朝夕相處月餘,又深得四弟寵溺,大人已經心灰意冷。”李潛側頭看他,言詞譏誚,緩緩地撫過身前白玉杯,“姚太醫對大人說了什麼?”
蘇洵不為所動,答道:“八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