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衙役揚長而去。大伯拿著勾票滿臉憂慮,一個勁地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要去鋪裡一趟,將事情告訴爹去。”
“大伯何事?”林延潮走了過來。
大伯六神無主地將勾票拿給林延潮道:“你看看攤上事了。”
林延潮將勾票一看,嘖嘖地道:“這可是知縣老爺的官印啊!真稀罕!”
大伯埋怨道:“潮囝,都這時候,你還有這閒情。”
林延潮自信地笑著道:“大伯,你不必擔心,我正愁著沒得收拾謝總甲,眼下他既自己送上門來,那就是自尋死路!”
當天晚上,林高著急急從急遞鋪趕回家裡。
洪山村的林家裡,點上油燈。燈火微紅,照著林高著,大伯,三叔,林延潮的面孔。
林高著對著油燈,一口一口的抽著水煙,燻得滿屋子都是煙味。
三叔先道:“爹,我看謝總甲這一次栽定了。”
眾人都是奇怪,一貫沒什麼主意的三叔,這次怎麼如此有信心?
三叔笑道:“你們聽我說來,朝廷不有律法,戶婚田土這事﹐不許告官﹐要由本管裡甲老人理斷。不經由里老理斷的﹐不問虛實﹐先將告狀人杖斷六十。這謝老虎找知縣老爺申冤,我們就告他沒找兩個村老人理斷,就找上了衙門,讓他先吃六十板子嗎?哈哈!”
三叔自以為廟算成功,一人笑著,一旁卻無人附和。
三叔停了下來問道:“我問得不對嗎?”
林高著將口裡的煙,一吐敲著桌子道:“老三,你這是什麼主意?謝老虎就是里長,他家的戶婚田土之事,不在此列,可以直接告官,不算越訴之列的。”
大伯也嘲諷三叔道:“謝老虎自己是總甲,這裡面的道道,他還不明白?”
三叔一臉委屈地道:“大哥,我還不是為了家裡打算嗎?你這麼說你有什麼好主意?”
大伯道:“爹,三弟,不就是五畝嫁妝田,那也是原來他們謝家,給她就是,我也不稀罕。此事我們私下和了,讓他們撤了狀子,鬧大了不好看。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能讓鄉鄰們說我不顧念往日的夫妻情誼。”
“老大,瞧你這樣子,沒半點出息,斷了就斷了,有什麼好想的,大丈夫何患無妻,我隨便給你找一個都比大娘的強。”林高著板著臉斥道。
“爹說得是,大嫂那樣子,我是一點也沒覺得爹,那一天做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三叔也在一旁攙和。
聽老爹和三叔這麼說,大伯也是垂下了頭。林延潮也看得大伯自大娘離家後,面上不在意,整個人也是憔悴了許多。
“十五年的恩情,不是說斷就斷的,”大伯難過地道,“延壽這一個月都在找娘,我都沒有說辭了,爹在家裡,我自個上謝家道歉去,若是大娘肯回來,我們也就算了,打落的門牙肚裡吞了。”
“不行!”三叔堅決反對,“我可不想再認這嫂子!”
林高著嘆道:“家和萬事興,我何嘗不知這個道理,但你媳婦這樣,若是回來,又為難潮囝,淺淺怎麼辦?眼下就是我們肯,他謝家也不見得願意啊。”
“那就把五畝地給她,我就當沒這個老婆,延壽沒這個娘。”大伯咬咬牙道。
三叔聽了立馬道:“大哥,這話不對,這五畝地我這幾年費了多少心血,糞肥就不知澆了幾車,我簡直拿了當自己兒子看待,交出去你捨得,我不捨得。他若要這五畝田,行,謝家將我們當初給他們家的彩禮錢退回來,大家兩清。”
大伯聽了頓時脾氣爆發了,指著三叔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怎麼樣才行?”
“大哥,你別生氣啊!”三叔尷尬一笑不接話了。
林高著拿起水煙,看向林延潮道,“潮囝這事你怎麼看?”
大伯先道:“爹,潮囝一個小孩子,懂得什麼?此事別讓他攙和了。”
三叔在旁道:“老大,潮囝雖是小孩子,但你別忘了,這一次我們家是如何逃過雜役,還不是潮囝得到了督學老爺的賞識。”
林淺淺在一旁道:“是啊,大伯,我覺得潮哥病後以後,人比以前厲害了許多。”說完林淺淺給林延潮遞了一個很有信心的眼神。
大伯聽了道:“成,成,潮囝你有什麼看法,就說說。”
林延潮道:“爺爺,大伯,三叔,若是謝老虎想和我們私下和了,就不會沒知會我們一聲,自己向衙門遞了狀紙了。謝老虎這樣做,是要將事情鬧大,存心要打這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