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沒有就此沉寂下去,明明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卻借住在寺廟的禪房。那一雙手,救得了人,也剖得了屍,端的是能屈能伸。
現在的朝廷就如一個巨大的漩渦,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在順流而上,實際上不過是身不由己的打轉罷了。那麼這位楚家七郎,又會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呢?
蕭錦初想到這一節時,新平侯府的大門已經近在咫尺。快急瘋了的常管事正在門首打著旋,幾乎要把地皮磨下一層去。
“客人都送走了?”蕭錦初晃晃悠悠地走到門房前,頗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氣度。自然,要說是混不吝也是可以的。
“我的侯爺阿……您可算回來了!”
常管事差不多是連滾帶爬撲上來的,蕭錦初方才還巍然不動的氣勢立時破了功,心裡暗暗嘀咕自己不過是遲了點回府,也不至於擺出這麼個架勢吧,難道又出什麼意外了?
於是皺起眉,又謹慎地重問了一遍:“客人呢?應該送走了吧!難不成有人鬧席,還是打起來了?”
“沒有沒有,酉末時尚書令推說您不勝酒力,就代您送了客,都是盡興而歸……”常管事擦了擦滿頭的汗,趕緊回答。
得知宴會沒再出什麼岔子,蕭錦初鬆了口氣,拍了拍今晚沒能跑盡興的驚羽,交待馬奴多給它一頓豆子。
隨後便一路穿過小徑往後院走去,邊數落著常管事:“既然沒出什麼事,你大驚小怪什麼,走出去沒的丟了我們侯府的臉面。不就晚了些時辰,難道還怕我犯夜被抓嗎?以我的身手,那些巡街的虞候哪抓得著……”
“是嗎?”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雖只有兩個字,卻猶如水滴石壁,煞是動聽。並且,無比熟悉。
蕭錦初這回的反應極快,表情一下就僵住了,轉頭狠狠盯著身邊矮了半截的常管事。他微微顫著嗓子,把剛才沒來得及說的話硬擠出了口:“送完客後聖人就來了,一直等您等到現在……”
蕭侯有些絕望地閉上眼,果然,她不該凡事都依靠師兄的。靠來靠去,就落了這麼個不會抓重點的傻蛋來做管事。
“還不過來?”那個清冷動聽的聲音稍微添了點不耐煩,蕭錦初不敢再愣著,趕緊麻利地疾行幾步。
侯府的中庭頗大,除了那些常規的花樹之外還搭了一個竹亭。因邊上植了幾株桂樹,便起了個名字喚作望月亭,皇帝陛下此時便席坐在亭內。
只見天上一輪滿月,清輝下璧人無雙,著實是一幅足以入詩入畫的景緻。可惜蕭侯無心欣賞,磨磨蹭蹭地坐到師兄對面,就垂了頭作思過的樣子。
“你如今是越發長進了。”衛潛今日穿了一襲鴉青的常服,與蕭錦初那一身正可湊個對,極顯丰神秀逸。
蕭錦初最怕的就是他言簡意賅,猶有未盡之意,趕緊把頭又低了幾分:“師兄,我錯了……”
衛潛倒沒惡俗地接上一句哪裡錯了,而是提起案上的白瓷雞頭壺,自斟了一杯酒。“瓦官寺有那麼遠嗎?還是,遇著什麼人了?”
“師兄明察秋毫……”蕭師妹趁機腆著笑抬起頭,一邊鬼祟地把手伸向雞頭壺,卻被一手拍了下去。
看著那雙水汪汪地透著滿是對自己杯中玉露春渴望的眼睛,衛潛不禁搖了搖頭。“我記得楚七就暫宿在瓦官寺,遇上他了?”
“師兄明察秋毫……”對著日理萬機還能記得這種小事的師兄,蕭師妹只剩下了這一句回答,極是懇切。
“青年男女,月下踏歌,不失為一樁美談。”話是好話,可惜從他師妹耳中聽來怎麼都是在諷刺自己犯了宵禁,禁不住偷翻個白眼。
衛潛沉吟了一會,又補了一句:“雖然楚七的身份低了些,不過若是你喜歡也無妨。”
這回蕭錦初卻是吃了一驚,顧不得師兄誤會,搶先問道:“怎麼,楚向瀾都快三十了,還沒娶親?”
依著皇帝的性子,為她挑的婚配物件至少要相貌出色,不曾婚配的。楚向瀾能被考慮,那必然是沒成親,可能連個妾侍都沒有。
雖然她自己就是大齡未婚,蔣澄也是老大年紀沒娶,但這性質不一樣。她是被那個倒黴名聲給連累的。蔣澄呢,純粹是自己作的,兼之他祖父縱容著其他人也管不了,這才拖到如今。以楚向瀾一介庶子,怎麼看也不像能扛得住家中壓力的人吶!
“這就要問楚遠了,他那嫡子沒身故前,但凡有人給楚七說親,他都嫌高。等嫡子沒了,他又嫌那些說親的低了,可不就是高不成低不就。”衛潛晃了晃杯中酒,有些鄙夷的樣子。
哦,楚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