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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部分

林念初伸手輕觸他鬢邊,他今年也不過35歲,而今,鬢邊竟有零星白髮……………這是這次颶風的痕跡。

那一段時間裡,他每天都會給她留言,說所有的麻煩擔心與恐懼,有一天他留言極短,那一天第一醫院有三名醫護人員確診颶風,另有一天,他反反覆覆地重複一樣的話,關於治療颶風患者的激素劑量,不同專家意見不一,到底該怎麼定奪,他反反覆覆地說,念初,我怕,我怕有一天我要聽宣佈我任何一個屬下的死亡,我也怕有一天我看見他們,我的優秀的屬下,盡職的醫生,他們因為後遺症離開這裡,肢體缺殘。念初,我怕。

她病著的時候,他每天都聽李波跟他細講她的病情,再會與內科的同事討論了,問一些問題和反饋,卻從不對她講這些,只是對她說,等颶風過去了,一起休個假吧,念初,你跟我一起出去最實惠最安全,看,我這麼多年,這麼大的賊心,卻沒有賊膽,念初,你帶上我出去玩兒吧。你要去南極,我就跟你去南極,你要去赤道,我就跟你去赤道。總之,你別丟下我就好。

依舊還是耍無賴的玩笑語氣,在當時,恐懼之中,卻讓她聽得有了某種溫暖的踏實。

而後來,當第一醫院最後一個感染颶風的醫護人員完全康復,至此,第一醫院創造所有定點醫院中醫護人員感染率最低,無死亡無任何後遺症的佳績,衛生部表彰下來,卻找不到他,李波只得代為接守表彰,接獎狀錦旗,而她,終於是在廖克難主任生前所住的小區門口街心花園找到了他,他坐在地上抽菸,看見她來,似乎也不意外,只是望著那邊那幢塔樓,對她說,

“我是沒辦法對廖老師說對不起了。我也不求她不怪我。但是總算,我不用跟更多的人說對不起。念初,我問心無愧,即使對廖老師,但是我心裡很難過,真的很難過,放不下,我想我承受不了更多的了。這一段,我經常想,我是不是根本不該回來。上天保佑,”他脫力地把臉埋在膝蓋上,“這次是……這次起碼第一醫院是沒有不能接受的損傷。”

……

“那就……休個假吧。哪兒都可以。我帶你去。”她的手從他鬢髮滑到他的臉頰,他衝她微笑,“據說有幾根白頭髮更有氣質,對吧?”

她但笑不語,看見他手裡的領帶,瞧了瞧他襯衫的顏色,從中抽出一條,很熟練地給他打了,臉與他的臉距離不過一兩寸,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

他忽然抓著她肩膀,盯著她眼睛道,

“念初,你別太迷惑我,說不定我賊心再大,就會有賊膽的。”

林念初垂下眼皮,“你不敢。我也不敢。”

凌遠身子僵了一下,隨即笑笑,“也是。你說了,好不容易才從火海里爬出來,消停了幾年,怎麼能再上刀山呢?”

他說罷,站起身來,微笑衝她道,“我走了。你待會幫我帶他們倆去散散步。然後給根牛骨再走。”

林念初輕輕地嗯了一聲,看著他推開門出去,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突然想揚手叫他,卻並沒來得及;她在他沙發上呆坐了好一陣,直到天全黑透了,狼大和狼二很期待地蹲在她跟前,卻並不鬧,只是乖乖地,渴望地,抬著頭瞧著她,只是等著。

這樣的眼睛讓她心裡突然一顫,她伸臂把他們兩個的頭緊緊摟在胸前,眼淚流下來,怎麼也止不住,

“我真的很害怕。”

她低聲地說,“我那時候還年輕。不懂事。15年過來,慘淡而不至於醜陋。可是……”

她輕輕地撫摸著兩條德牧的頭,“我真的滿想……有這個賊膽的。我一直沒有。那天,他說想聽我唱歌彈琴,我不想,他生氣了,說,何苦,知道你唱那首童年,想起來的都是當年沒心沒肺的周明,那時候的快樂時光。其實,不是的 ,我會想起來那時候的快樂時光,但是最多的是他。回憶裡有周明的部分不再快樂,沒有任何快樂的地方,9年的雞毛紛飛,真的沒有任何可稱美好的回憶了。其實,我只有後悔。周明是那麼好的人,比我曾經以為自己愛上的更好,但是,所有與他的共處,即使曾經美好的,都被後來的不好,而變成了後悔。我也不知道是該後悔自己做錯選擇,還是後悔自己……不會生活。”

“小遠是我生命裡僅剩的最美好的部分。維護了我最後的驕傲和自信。最後的柔軟和任性,我怎麼敢……再拿來毀呢?”

她低聲地喃喃地說,眼淚不停地淌下來,用袖子擦乾了,終於,站起來去洗了臉,帶了兩隻德牧去散步,走了很久,不想回去,便在道邊花壇上坐著,看他們互相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