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是關山做的。
季右手包著東西,左手又不太習慣,就想隨便弄弄算了。
結果關山直接把她按坐在了灶門前,把火引著,柴塞好,只讓她看火。
季看著洗手作羹湯的關山,心裡愈發疑惑。
她之前猜測過,關山的出應該不低,但大家子弟的話,不都講究什麼君子遠庖廚嗎?
別說大家子弟了,就是市井百姓,也都奉信這個理。
拿本村來說,一多半的人家,男子都是不進灶房的。飯做好他們吃,吃完碗筷一撂,男主外女主內嘛,女人的活計就該女人做。
即便女人既主內又主外,這些活也還是她們的。
胡良算是個另類,那也是因為早些年謝寡婦要外出做工,他留在家照顧弟妹和小侄,不做飯不行,總不能等著餓死。
關山卻似乎沒有這個概念,每次飯後都會接過刷鍋洗碗的活,現在更是連飯都接過去做了……
季想,難道自己猜錯了,關山其實也是苦出?
但隨即又否定了這種猜測。
識文、懂禮、能文、善武,這哪裡是一般人家能培養出來的。
或許……常年在外從軍,總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會些必要的生活技能沒什麼稀奇的,聽說當兵的基本都會自己縫補衣裳,做飯應該也不在話下……
她這邊胡思亂想的當口,飯已經出鍋了。
關山煮的是鹹菜粥,便捷又省事。
季嚐了一口,濃稠適中,不鹹不淡,雖然也沒有特別美味,但已經大大出乎意料。
衝關山豎了個大拇指,很捧場的喝了兩碗。
關山垂眼看著埋頭喝粥的季,緊繃的神逐漸鬆緩,昏黃的燈光下,眼底也映了一片暖色。
大寶就沒那麼捧場了。
他吃慣了季做的飯,挑食的厲害,尤其這次還是關山做的……皺巴著臉,故意用勺子把碗碰得叮噹響,被季瞪了兩眼,才勉強喝完一碗。
不過關山也不在意就是了。
收拾洗漱好後,季回到自己屋,坐在圈椅中歇了會兒,正準備換藥,關山敲門走了進來。
“我來給你換。”
季一愣:“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傷的又不是夠不著的部位。
然而關山那句顯然是通知而已。
他接過季手中的藥瓶,替她把紗布解開,從已經開啟的醫藥箱裡拿過棉棒季給他處理傷口時經常用這個,所以他知道怎麼用。
大掌攥上她的指尖,讓她抻平。
季有點尷尬,只能催眠自己,之前自己照顧他時尺度更大,上個藥而已,也沒什麼……
棉棒蘸上漆黑色的藥膏,小心塗抹在傷處。
塗完後,沒有立時用新紗布包起來,一直盯著腫的老高的掌心,眼眸深沉,不知在想什麼。
半晌,他拇指微動,輕輕撫了下那個地方:“疼?”
聲音有些低啞,再加上這麼個動作……那種怪怪的感覺再次從心底升起。
頭一次,季有點不敢直視關山的雙眼。
關山又問了一遍:“疼不疼。”
季習慣想搖頭的,但不知為何,卻是輕點了下頭。
“疼,但是還好。”
關山垂眼,將她四根指尖緊緊攏在掌心。
他從未將權勢二字放在心裡,直到今,鄴陽街頭,季被人欺負卻只能一再忍讓,他因為某些顧慮也只能點到而止。
季的退讓,不止是怕惹上麻煩,更多的是擔心曝露了他。
若他有個光明正大的份,若他仍舊權勢在手,誰還敢給她這種委屈?
權勢、份……
關山的臉色越來越暗。
“關山,我們談談如何?”
季乾淨的嗓音將關山從迷障深處拽了出來,他抬眼,似乎知道季要談什麼,卻還是應了。
“那馬是你的坐騎?”
關山點頭。
“你在軍中的職位不低?”
關山頓了頓,再次點頭。
“校尉?總兵?參將?偏將?”
季對軍銜瞭解不多,但她琢磨著,能有專屬坐騎的,怎麼著也得是中層以上吧?
關山沉默以對。
好吧,看來這個問題不想回答。
“那,你認識韓文廣將軍?”
關山沉默了一下,道:“我認識他,他未必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