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撥了撥劉海,笑道,“是……方措吧?”她並不確定,求證的目光望向方牧。
方牧望著少年,動了動嘴唇,嗯了一聲。
邵玥敏銳地察覺到方牧和方措之間的古怪,卻也沒有多想,將用布包裹著的飯盒放到桌上,開啟,滿滿的,是碼得整整齊齊白菜豬肉餡水餃,還冒著熱氣,她笑道,“趁熱吃,我去拿筷子。”她竟就這樣徑自進了廚房。
方牧將煙塞到嘴裡,狠狠地吸了一口。方措抬眼靜靜地看了他一眼,邵玥很快出來了,方措忽而展顏一笑,“邵老師跟我叔先吃吧,家裡沒調料了,我上一趟超市。”他完全像個懂事又開朗的普通少年,笑得眉眼飛揚,揮揮手,根本等不及的樣子,出了院子。
邵玥愣了愣,看向方牧。
方牧動了動嘴唇,“沒事。”
一走出院子,方措若無其事的表情就裂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一邊牽去,好像要哭出來的樣子,但他畢竟沒哭,只是站在原地,近乎兇狠地將那種酸澀苦楚壓下去,他吸了吸鼻子,邁開步子,朝超市走去。
超市裡人不多,光可鑑人的地板發射著日光燈的燈光,白晃晃的,晃得人眼睛疼,晃得人心裡空。他往推車裡一樣一樣地放著東西,至於放了些什麼,卻是完全沒印象的,然後走到收銀臺結賬,直到要付錢的時候才發現,出來得匆忙,沒有穿外套,竟是忘了帶錢,他又將東西一樣一樣地放回架子上,兩手空空地走出了超市。
有人驚呼,“哎呀,下雪了。”
方措抬起頭,果然醞釀了一下午的天空,果然飄起了細細小小的雪絮,還未落到地上就已經融化了。方措一頭闖進夜幕中,冰涼的雪片貼在他的臉上、脖子上,毛衣太單薄了,根本捂不嚴,手腳很快變得冰冷,心臟皺巴巴地縮成一團。
但他好像沒有感覺似的,路過一個小公園的時候,他走了進去,坐在空蕩蕩的鞦韆上,鐵索發出孤單的聲音,腳下有被小孩遺留的溜溜球。他忽然想起那年駕車進藏,看見那磕著等身長頭朝聖的牧民一家,他們到底是以怎樣的毅力和信仰,耗盡自己的一生,走得瘦骨嶙峋?
那麼長時間的心理建設,那麼多的自我安慰自我麻痺,卻在見到邵玥的那一刻,忽然全部潰不成軍。他弓著身子,像承受不住那突如其來傾巢而出的悲傷。
第三十七章
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雪越下越大,地上、屋簷上、樹上已積了薄薄一層;他感覺自己的手似乎都與鐵索凍成一片了;站起來;雙腳已失去知覺。他慢慢地朝家走;推開虛掩的院門; 方牧坐在門檻上抽菸;屋子裡沒有開燈;黑黢黢的;只有被雪覆蓋的地面反射著微弱的光,他弓佝僂著背;眉頭緊鎖;整個人被青藍色的煙霧包圍著,陰沉晦暗得如同一件被鏽跡啃噬的鐵器。
方措心口一悶,“怎麼不開燈呢?”他跨進門檻,開啟了電燈按鈕,瞬間,光芒大亮,驅散了屋子裡的黑暗。
飯桌上還擺著已經冷掉的水餃,方措若無其事地問:“邵老師呢?”
“回去了。”方牧輕描淡寫地說,根本聽不出任何情緒。
方措愣了一下,“哦。”他停了停,似乎為了解釋自己為什麼自己為什麼空手而歸,他語氣輕快地說:“忘記帶錢包了,走到超市才發現,只好又回來,調料沒有買。”
方牧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起不相干的話題,“前段時間狗東西生了場病,獸醫說,畜生年紀大了,估計也沒多少時間了。”
方措頓住,心裡湧起絲絲縷縷的悲哀,垂下眼睛,笑笑,“生死有命,總有那麼一天的。”
方牧有些吃驚地轉過頭來,看向方措,片刻後,他想了想說:“如果你還想再養一條……”他的話未說完,方措就打斷了他,嘴角微微往上扯了扯,露出一個不算笑的笑,“不用了。”停了停,他垂下眼眸,像是說給自己聽,“有些東西取代不了的。”
他的聲音很輕,最後一個尾音剛吐出,就已經如唇邊的呼吸消失不見了,然後抬起頭,揚起開朗的笑臉,說:“吃飯吧。”似乎那些傷感、黯然、心酸全不存在。
期末剛結束,方措就跟著吳教授去法國了,他從小就獨立,方牧離開的三年,他近乎兇狠地逼迫著自己快速地長成一個有擔當的男人,從準備材料到辦妥手續,再到收拾行李查詢天氣地址酒店,方牧竟完全插不上手。那天早上,他開車將人送到機場,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建設性意見,只好乾巴巴地說了一句,“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怕花錢。”
他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