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地問道,“警察同志,我的另一個朋友呢?”
那位年輕的警官似乎脾氣不大好,掙開老五的手,皺眉道,“那個不歸我們管,他已經被別人接走了。”
老五一呆,轉頭看方措,少年空茫的表情瞬間裂了,淚水瞬間湧上眼眶,但他迅速將手舉起來擋住自己的眼睛,用盡全身力氣壓抑住要擊垮他的恐懼和無措,死死地咬住唇。
常旭東剛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電話就響了,裡面是一個幹練的女聲,“常隊,你要的檔案現在就傳真給你。”
常旭東掛了電話,傳真機開始咔擦咔擦地運作,不久就吐出一頁白紙。資料少得可憐,只有薄薄一張,右上方一張一寸照,照片中的人少年模樣,很英俊的少年,只是一雙眼睛顯得孤傲而狠戾,即便透過紙頁都感受得到。下面是少年寥寥的履歷,出生年月、家庭情況、就學經歷,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直到十八歲入伍,資料顯示他所屬的連隊似乎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後勤部門,但奇怪奇怪在,關於其他,卻是一片空白,而且資料顯示,直到現在,方牧都還未退伍。
常旭東的眉狠狠擰了起來,他點了一根菸,慢慢地抽著,直到現在,關於方牧這個人,依舊霧裡看花,什麼都不清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方牧絕對不會屬於什麼後勤部門。
將陳國鋒送到家,老五並沒有片刻停留。一個晚上熬下來,他臉上疲憊顯而易見,天邊一點一點透出來的亮光讓他的雙眼感到一陣陣的刺痛,幾乎要流下眼淚來。他轉頭看看從公安局出來後就一聲不吭的方措,溫聲道,“小措,先回孫叔家,今天就不去上學了,咱先睡一覺,有什麼事兒等醒來再說。”
但少年緩慢但堅定地搖搖頭,聲音粗啞帶著濃濃的鼻音,“我要回家。”
老五簡直拿他沒辦法,這孩子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老五也不再勸了,心裡打定主意這幾天就住方牧那兒了,他得看著方措,總覺得一不留神,這孩子就能幹出大事兒來。
一路無言,將車子開到方牧家門口,還沒停穩當,就見本來如同木偶般的少年忽然瘋了一下地跳下車,朝屋裡跑去。老五嚇了一大跳,連車都來不及熄火,趕緊追進去——
大開的門裡邊,他們擔心了一宿的牲口正跟沒事兒人似的坐在飯桌旁,端著一個人臉大的飯盆,飯盆裡是冷飯拌著糖醋排骨的汁兒。
他腳下,狗東西同樣一盆排骨汁拌飯,一人一狗,吃相一樣的兇殘。
第五章
方牧成功煽動出人神共憤的效果,老五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就見方措顛顛地跑進門,像怕他叔噎著似的,倒了杯水放到他手邊,然後就沉默是金地立在桌旁,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盯著方牧的臉。
老五一看這情形,想要罵出口的話又滾回肚子裡,心裡一時滋味難辨。
方牧的外傷已經草草包紮過了,順手拿過水杯喝了幾口,抬抬眼皮,問:“貨呢?”
“還在公安局,明天我去把車開回來。”頓了頓,考慮到有些情況不便在孩子面前講,老五溫和地看向方措,“小措,你叔也回來了,一晚上沒睡,趕緊洗把臉睡會兒。”
方措充耳不聞,依舊一動不動地像根木頭似的戳在他叔旁邊。
方牧揮揮手,“進屋去。”
一向聽話的方措這回卻拗了性子,紋絲不動。方牧意外地一挑眉,“怎麼?還等著人給你唱搖籃曲啊?”
這話一出,老五先不樂意了,“幹嘛幹嘛,人孩子為你擔驚受怕一晚上了,能說句人話不能?”轉頭對方措同仇敵愾道,“甭理你叔,他就是個傻缺。這一晚上下來夠嗆的,小措,坐下,也別挑什麼了,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說著,還真的反客為主地拿了碗來,用熱水泡了冷飯,就著昨晚的殘羹冷炙,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方牧,“……”
良久,方牧開口問老五,“有煙嗎?”
老五摸出一個扁扁的煙盒,裡頭還剩三支菸,兩人一人點了一根,傾雲吐霧間,老五憂鬱的小眼睛望向方牧,“你說,這事兒咋整的呀?”
方牧神情淡淡,“沒事,就碰上個神經病,正當防衛。”
他說得簡潔明瞭,老五一簍的話在肚子裡翻騰,全堵在喉嚨口,最後只是悶頭抽菸,將最後一根菸也抽完了,拍拍褲子上的菸灰,站起來,“那行,有什麼事兒以後再說,我先回去了,你休息。”
方牧躺在床上,兩手枕在腦後,睜著雙眼,視線中的天花板漸漸扭曲成一雙血紅的眼睛,那眼裡充滿不敢置信和絕望,以及滅天絕地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