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鐵頭能給謝蘿保鏢?別做夢了。人家高出咱們一截哪,狗逮狐狸也不是為兔子主持公道,沒準兒最後當犧牲品的是兔子。姓王的和姓馬的再不共戴天也是一個營壘的人啊。不過自己總不能天天在家守著不上班吧,聽說要按工程進度發口糧了。不上班,吃什麼!葉濤只得懶懶地又挪動腳步。一首詠林沖的七律油然在他的腦海中浮出:
“英雄報國寸心丹,
卻對狐群舉手難;
嘆息寶刀坑壯士,
何當禪杖試贓官。
野豬林邊聲如虎,
草料場上火正歡;
殺盡狐群何處去?
一天風雪走梁山。“
到了掌子面,各人分頭拿起自己的工具,小金花鼠也快捷地出溜到地下四處跳躍。它已經不是金色的了,井下的煤塵把它從頭到尾染得烏黑。沉浸在憂慮中的謝蘿顧不上給它洗涮,它自己能舔到的地方也實在有限。而且晚上好不容易舔淨的幾塊黃毛,第二天下井一撒歡兒打滾,又成了黑煤球兒。日復一日,它變成了花鼠中的異種。黝黑的皮毛襯著發亮的眼珠,在幽暗的井下,好像是個通靈的精怪。
小黑子厭惡地啐了一口:“活脫兒是隻小妖!”
“小妖?你可別得罪它。老鄉們稱它為神哩!胡說八道,小心收拾你!”孔小貨撇著嘴調侃小黑子,順手把吃剩的半個饃扔給小花鼠。他已成了花鼠在井下的保護人,誰都休想動它一手指。
迷信的小黑子信了真,趕緊躲開這尊“小神”,往煤車旁蹭去。葉濤正在那兒裝刨下的煤塊,以便騰出地兒來砌碹。車裝滿後,推到主巷中央的鋼絲纜道上,掛了掛鉤。晝夜不停運轉的鋼纜便拉著煤車順著斜坡往井口升去。這幾日,碰到淋頭水!掌子面上到處滴滴嗒嗒,跟下雨似的。只有鋼纜旁搭著個小篷,有塊乾燥地方。葉濤掛走了那輛煤車,無情無緒地坐在篷下喘氣。小黑子見他佔了那塊“寶地”,大為懊喪,不由得嘆了口氣,只怪自己慢了一步。但是,別忙,咱姓曾的就是有福,幫忙的來了。不是別人,正是那尊“小神。”
金花鼠 五(2)
今兒個小花鼠不知中了什麼魔,到了井下極不安定,東聞西嗅,來回跳竄,連老孔給的那塊白麵饃都不理睬。最後大概是累了,直衝葉濤的衣袋鑽去,沒半分鐘,又跳出來,吱吱亂叫,扯著葉濤的袖子往外拽。葉濤沒好氣地打了它一巴掌,它竟狠狠地咬了他的大拇指。葉濤大怒,爬起來便追。
小黑子樂得呲了呲牙,一屁股坐在還留有葉濤體溫的篷下,慢條斯理地摘下溼透的柳條盔,擦了擦腦門的黑水……
也就是幾秒鐘的空兒,背後突然由遠而近響起一陣隆隆聲,是哪條支巷打眼放炮了嗎?甭管那麼多,好不容易佔了這塊“寶地”,得好好歇歇腿。孔小貨的臉怎麼變了色?他幹嗎跳起來大喊:“快躲開!”
小黑子還沒理會過來,腰部就受到重重一擊,瘦小的身軀竟整個飛向嶙峋的煤層。轟!難道是山崩地裂了嗎?他可著嗓子慘叫了一聲“啊——”
金花鼠 六
眼看著上千斤重的煤車像脫弦的箭一般直衝下來,把小黑子衝向鋸齒狼牙似的煤層。實在太快了,一眨眼的工夫,一個大活人立刻就血肉模糊。別說是孔小貨,連神仙也救不了。那一聲慘叫十分短暫,但是巷道里的迴音卻不斷地響著:“啊——”“啊——”“啊——”叫得整個井下的同類毛骨悚然。
葉濤目瞪口呆,那位置原本是他坐著的,要不是小花鼠,他此刻就成一團肉醬了。可是小黑子幹嗎要搶著上那兒去坐呢?
“該著了,整個兒是宋江的弟弟——送死!”孔小貨喃喃地說著。
隆隆聲又由遠而近地響起來,這回全體都學乖了,遠遠躲開這要命的小篷。轉眼之間,一輛“活”了的煤車發了瘋似的衝下來,接著又是一輛。等到一切歸於沉寂,嚇得半死的人們從旮旯裡伸出頭來仔細檢視。啊!原來那核桃粗的鋼絲繩斷成了兩截。
得了!誰也甭往上掛車了,活兒也沒法幹了。巷道里巴掌大的空間,煤塊不清走,碹也砌不成。好幾個班長從掌子面衝出來招呼當班的技術員。只有孔小貨班的人們一個個泥塑木雕似的愣著,他們的身旁就是一分鐘前還活蹦亂跳的小黑子。現在已看不出一點人的模樣來,撞得粉碎的腦袋上只留下一隻完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驚恐。旁邊滾著一個蘸滿鮮血的窩頭,那是梨花給他帶的乾糧。這個月還沒打糧,小黑子還沒吃上建井隊的優待白麵。
技術員的嗓門兒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