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苦笑道:“噢呀呀,說不清,楚國現下真是出鬼了!”蘇秦略一思忖道:“好,我便去,你等我回來便了。”
楚懷王對蘇秦很是敬重,特意在書房單獨會見。雖然聯軍戰敗,但合縱並沒有正式解體,蘇秦的六國丞相畢竟在名義上還保留著,楚懷王還是一口一個“丞相”的叫著,顯得很是親切。蘇秦便先行敘說了六國兵敗的諸多原因及戰後各國變化,尤其對燕趙齊三國的變化做了備細介紹,認為這三國的合縱根基仍在,只要楚國穩定不變,合縱抗秦的大業依然大有可為。楚懷王竟極有耐心的聽完了蘇秦的長篇大論,末了卻是淡淡一笑:“丞相啊,那些事就那樣了,從長計議吧。我想請問丞相,武關之外可有秦國三十萬大軍?”
“有,不過是二十萬,由司馬錯親自統帥。”
“丞相如何得知?”
“大司馬屈原告知。”
“丞相啊,這個屈原是本王的大司馬,他為何不向本王稟報了?”
“楚王恕蘇秦直言:屈原兼程回到郢都,正是要稟報這個緊急軍情,請命楚王如何處置?不料卻因請斬張儀而與楚王爭執,楚王拂袖而去,致使屈原未及稟報,及至回府,屈原便鬱悶病倒了。”
楚懷王長吁一聲:“這個屈原啊,一見本王就急吼吼先說張儀,就是不分輕重!若非丞相說明,本王卻如何向朝臣說話?”
“大司馬忠心耿耿,願楚王明察。”
“不說也罷。”楚懷王似乎一肚子憋悶,敲著書案道:“丞相啊,你說我這國王好做麼?這邊說東好,那邊說西好,個個都鬥雞般死咬住一個理不放!我,我不細細掂量行麼?”
蘇秦笑道:“臣有一法,楚王姑且聽之。”
“快說,本王要聽。”
“去內去老,一心獨斷。此乃戰國君王成功之秘訣也。”
“丞相是說:不聽後宮,不聽老臣,只自己決斷?” 楚懷王飛快的眨著眼睛。 “據臣所知,楚王獨斷之事,無不英明。” 蘇秦點頭笑著。 楚懷王長吁了一聲:“本王何嘗不想獨斷啊……咳,不說也罷。”
蘇秦回到春申君府,說了晉見楚王經過,春申君聽罷,立即驅車來到大司馬府邸,偏偏的屈原竟是不在。春申君急了,找來平日掌管大司馬文書的舍人將情勢說了一番,這個舍人是屈原親信,精明機敏,立即將武關急報找了出來,附上屈原上呈楚王的批語,並加蓋了大司馬印,便親自飛馬呈送給王宮。
蘇秦放下心來,便馳馬出城,登上春申君為他準備的快槳小舟,悠悠出了水門。
夕陽銜山時,一葉扁舟進得雲夢澤水面。但見一片汪洋都變成了金紅色的燦爛錦緞,點點島嶼恰似一簇簇燃燒的篝火,俄而晚霞散去,夜空幽藍,一輪明月玉盤一般鑲嵌在點點島嶼之間,燦爛錦緞倏忽變成了萬點銀光撒在汪洋碧波之上,那一簇簇燃燒的篝火也變成了一座座黝黝青山。山下飄蕩著的點點漁火,在山影裡卻象那天上無數的小星星。一葉扁舟飄飄蕩近島嶼山影,竟似在天國夢境一般。
“來者可是蘇兄——”山影裡飄來一聲長長的呼喚。
“前面可是張兄——”蘇秦舉起風燈大幅的擺動著。
但見一盞同樣擺動著的風燈,在一陣笑聲中悠悠迎來,終於,兩隻船頭上的身影在兩隻風燈下都清晰了。在漸漸靠攏中,兩人都站在船頭相互打量著對方,竟是久久沒有說話,突然,兩人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蘇兄,前面便是好去處,痛飲一番了!”
“好!並頭快船了。”點點漁火中,兩隻扁舟飛一般向小島飄去。
“蘇兄啊,這是田忌島,張儀當年避禍之地!”
“好地方!一波三折話當年了。” 蘇秦大笑一陣。 笑聲中,船已靠近了島邊石條。兩人棄舟登岸,沿著石板小道拾級而上,來到山腰一間茅亭下,卻見亭中石案上已經擺好了兩壇酒、兩方肉、兩隻陶碗。蘇秦笑道:“看來張兄是有備而來啊。”張儀笑道:“我先入楚,揣摩蘇兄也要來,自然要做地主了。”蘇秦聳聳鼻子指點道:“啊,好酒,好肉,好傢什,樣樣本色,好!”張儀大笑:“老規矩:你蘭陵佳釀,我邯鄲烈酒;你正肉一方,我牛肉一塊;粗陶碗兩隻,不分上下。”說著便開啟酒罈,分別咕咚咚倒滿:“來,蘇兄,先乾一碗重逢酒!”兩人舉碗相撞,一聲“幹了!”便咕咚咚一飲而盡。
時當天中明月高懸,山下大澤一片,亭中谷風習習,湖中漁火點點,蘇秦不禁慨然一嘆:“雲夢澤多美啊,真想永遠的留在這裡,象田忌那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