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呀,這個張儀,好大膽子了!死裡逃生還賴著不走?”
蘇秦微微一笑:“這便是張儀了,使命未成,永不會後退。”
“武信君啊,楚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十字路口了。”屈原嘆息了一聲:“楚王能放張儀,便能重新倒向老世族一邊,向虎狼秦國乞和。果真如此,楚國便真的要亡了。武信君你說說,怎麼才能將楚王扭過來?”屈原的語氣很悲傷,雙目卻炯炯生光。
“蘇秦一路想來,楚國的確危如累卵。”蘇秦先撂下一句對大勢的判斷:“楚王向無主見,容易被蠱惑,也容易意氣用事。面對如此國君,不能操之過急。蘇秦以為:一則,不要再逼楚王誅殺張儀,以免陷入無可迴旋的僵局。二則,大司馬應當離開郢都,暫時避開縱橫旋渦,全力以赴的訓練新軍,十萬新軍一旦練成,楚國便有了根基,便是另一番天地。三則,由我與春申君全力穩住楚王,至少不使楚王轉向老舊勢力。一旦楚王穩定,便可聯齊聯燕,再度恢復合縱。”
“噢呀,武信君言之有理了。我們這大王啊,是得磨上一段。否則他朝令夕改,變過來也是白變。”春申君一路與蘇秦多有商討,立即表示贊同。
屈原卻默然不語,良久一聲嘆息:“武信君,一番大敗,你變化很大了。”
蘇秦明白屈原不無嘲諷,卻也只是淡淡一笑:“屈子啊,燕國子之使我想了許多:誰有實力,誰便有權力,往昔所以失敗,都是我們沒有實力啊。”
“所以,武信君便主張屈原埋頭訓練新軍?”
“看來,屈子很不以為然了。”
“不是。”屈原霍然站了起來:“我有一個更簡潔直接的辦法,一舉穩定楚國!”
“噢呀,那快說說了。”
屈原到廊下看了看遠處戒備森嚴不斷遊動的甲士,關上門回身低聲道:“秦國司馬錯親率二十萬大軍,屯紮在武關之外,意在威懾楚國,保護張儀。我沒有稟報楚王,呵,也是沒來得及稟報。我的辦法是:秘殺張儀,逼秦攻楚!只要楚國全力抗秦,楚國就有希望!”
“啊——!”春申君驚訝得連那個“噢呀”話頭都沒有了:“這?這主意好麼?”
“好!”屈原拍案道:“這正是武信君說的實力對策!不能永遠與楚王只是說說說,要逼著他做!我有預感:楚王不久便又要罷黜你我了,錯過這個機會,楚國就永遠任人宰割了!”
春申君一時愣怔得無話,只是木呆呆的看著蘇秦。蘇秦臉上已經沒有一絲笑容,竟淡漠得有些木然,見春申君盯著他,便默默的搖了搖頭。屈原入座,微微一笑道:“蘇子啊,同窗情誼,天下大局,還要權衡了?”蘇秦還是沒有說話,卻默默站了起來,拉開關上的大門,看了看四面遊動的甲士,回身笑道:“屈子啊,看來你是早有定見了,能否容蘇秦一言?”
“噢呀呀,這是哪裡話?快說快說。”春申君素知屈原秉性,生怕他意氣上心執拗起來,連忙先插出來圓場。屈原卻是一笑:“能說給蘇子,還能聽不得蘇子一言?”
“無論對手是誰,都不當暗殺。”蘇秦正色道:“自古以來,沒有一個國家,靠暗殺戰勝了敵國,更沒有一個國家,靠暗殺穩定了自己。”蘇秦喘息了一聲,坐到了案前:“再說屈子,你殺得了張儀麼?張儀此時入楚,秦王能將二十萬大軍開出武關,安知沒有諸多防備?一旦殺不了,楚國大局將立即陷入混亂,後果不堪預料,屈子啊屈子,你可要三思啊。”
“噢呀屈兄,我看是得想想了。”
屈原思忖一陣,突然朗聲大笑:“好!武信君說得也對,原是心血來潮,不殺便不殺。不過蘇子啊,你可不能說給張儀,給我種一個仇人了。”
“那是自然。” 蘇秦笑著點了點頭。
這時屈府家老走進來稟報說:有個人送來一封密札,請交武信君。蘇秦接過泥封竹筒,開啟一看笑道:“啊,是張儀書信,約我明晚在雲夢澤一聚。”
“噢呀,那如何去得?不能不能!”春申君連連搖頭。
“春申君莫擔心。”蘇秦笑道:“鬼谷子一門,公私清白得很,情誼而已,不會有事。”
屈原道:“要不要派幾個人,駕船護衛?”
“不用不用。”蘇秦笑道:“一葉扁舟會同窗,足矣!”
三人一直說到四更天方才散去。蘇秦連日奔波勞累,竟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方起,剛剛梳洗完畢,便見春申君匆匆進來:“噢呀武信君,楚王派內侍來了,要召見你。”蘇秦驚訝:“楚王如何知道我來了?”春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