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每見他露出這樣的神色,都是不懂。現在雖然知道了他這個時候想的會是誰,卻還是不懂,要怎樣的一個季逸林,能讓他如此痛苦,如此矛盾,如此掙扎……如此落寞。
肩膀上的穀梁米不安地動了動,嘴巴里模糊不清地喃了一句,身子往下沉。
戎子就勢拉了他一把,讓他腦袋枕在自己腿上。這個位置舒服,穀梁米嚅了嚅嘴,猶自蹭了蹭毛茸茸的腦袋,繼續沉沉睡去。
那是戎子在聶城的最後一夜,卻完全沒有預期的喜悅和對第二日離開的期待。而隱隱的不安與焦躁,都被枕在腿上的暖意融去了。
他不知道——他的不懂,是因為他的那個人還在。
第 29 章
清晨的第一縷光落在戎子臉上,照醒了本來就只是閉眼小憩的他。
他此時盤腿坐在地上,猛地這麼一醒,立刻覺得身上冰涼,清晨的露水滲在衣服上,帶來冷意。
他低頭看了看靠在他腿上睡得天塌不驚的穀梁米,後者身上還裹著他的外套。
搖了搖那傢伙,換回來幾聲不情願的嚅嚅聲。戎子皺著眉頭,臉色雖然是不好看,卻也沒再弄醒他,只是把他半抱半拖的弄起來,搬到車上去,一看後車廂裡睡滿了小孩子們,被放倒的副駕駛座上也四仰八叉躺了個爆頭。
“到這兒來吧。”隨便道,下車讓開駕駛座的位置,臨走前還把座椅也放平了些。
戎子把穀梁米丟進去,回身來跟隨便站在一塊。
天還剛矇矇亮,空曠的平地上,除了那輛血汙汙破爛爛的郵車,只站了他們二人。地上都是水瓶子的殘骸和鋪得皺巴巴的衣服。
“還有多久?”隨便問。
“總部下的通知是十一點。我昨晚已經發了報告。”
“那便好。”隨便道。眼睛卻定定地看著很遠很遠處、一排樹木遮擋的平房。
“這個結界安全?”他突然問。
“當然。”戎子道。
“那便好……”隨便喃喃著重複了句,眼珠子依舊挪也未挪。
“出去以後,你準備怎麼辦?”戎子問。
隨便愣了愣,良久,只咧嘴苦笑了聲,“……呵。”
“我會跟總部說清情況,你是有錯,但罪不全在你。”
隨便笑了笑。他抬手想要去摸戎子的腦袋,手卻在半空中僵了僵,改去拍他的肩,“……謝謝了。”
“是我該謝你,”戎子道,看了一眼擠得滿滿的郵車,“況且……好歹你也救下了這麼多人。”
隨便仍舊是笑了笑,苦意卻更甚,只抬了眼仍舊看向之前一直在看的方向。
“……你……和你哥哥,是在哪個城市的孤兒院長大的?”他突然問了句毫不相干的話。
“江城。”戎子道。
他正奇怪於隨便為什麼突然問這個,隨便卻只點點頭,沒再說話了。
二人靜靜地站著,朝陽在他們身前拉下兩道影子,肩並著肩瘦瘦長長,一直延伸到遠處。
……
日頭愈升,等待的時間過得漫長且難熬。終於的終於,從遠處天邊隱隱傳來轟鳴聲。
耀眼日光下,漸行漸近了一個黑點。
“是飛機!”爆頭蹭地跳起來道。
“真的?”“啊!”
所有人都狂喜起來,大人孩子都從車上跑下,擠在結界靠那直升機方向的邊緣,爭著去看那黑點。
連虛弱的站著都難受的穀梁米,也是撐著爆頭的肩往那裡蹦達,一臉興奮。
有些小孩子揮著手先歡叫起來,其他人也隨即跟著跳著揮手招呼,喊著“這邊!這邊!”
戎子的心跳加速,剛要往前走,卻被身邊那人一把拉住了。
他疑惑地回頭,一柄通體火紅的槍被塞到他手裡。
“這把槍叫‘雷神’——名字是俗了點,不過不是我起的。幫我把它給爆頭吧,林林的劍也在他那裡。那小子有天賦,是塊好料,只是要多費些心教導。”
這話什麼意思?戎子抬眼盯著他。
隨便卻只翹了唇,露出戎子見慣的那個清爽笑容來,裡頭再無以往的半點寂意與傷楚,彷彿卸下個大大擔子似的。
“我是因為考了那邊的大學才去東部,之前其實是在陵城的一家孤兒院。現在想想,陵城和江城那麼近,真的有可能……”
他頓了話頭,不再說了,只定了眼看著戎子。
不管是不是,他是真把戎子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