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錯,”爆頭道,“他為了救我被咬了。”
他的語氣雖然並不是深懷愧疚,但已經沒了拽拽的腔調,顯得平靜,甚至死氣沉沉。
等他抬眼來看到隨便,死氣沉沉的眸子裡頓時帶了喜,大睜著眼道,“大便!你還活著!”
隨便老模樣往他腦門上彈了個栗子,淡淡地笑了笑,摸了摸他腦袋,進了駕駛座。
副駕駛座上的蔡雅見他進來,神色複雜地看著車角落,雙手緊緊抱臂,接著就開啟車門換到了後面,讓爆頭單獨坐在前頭。
其他的人對於他的重新歸隊,也都保持著沉默,只偷偷用眼看他。
只有那些孩子歡天喜地,都從後頭往駕駛座上扒,尖聲叫著“叔叔回來了”。
隨便衝他們笑笑,挨個摸摸腦袋,讓他們回去坐好。
車發動起來,結界取消,賴老闆缺了頭的屍體孤零零留在原地。
沒有什麼時間來緬懷死者、埋葬死者,能分給每一個犧牲者只是一小段時間的沉痛、哀思、感動,抑或幾滴淚水。被這樣似乎輕視地對待,因為已經死了。而更該被看重的,是還活著的那些。
讓生者繼續生存下去,才是關鍵。
一路喪屍持續地稀少,剩下的路並不長,當夕陽光輝灑滿聶江江面的時候,車已經停在了目的地——戎子剛入城的那日,被直升機放下的地方。
一片開闊的空地。
當戎子說出“就是這裡”的時候,眾人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但神經依舊緊繃著,不是意識到什麼新的危機,而僅僅是習慣了。
習慣了等待下一個未知的死亡,都忘了“放下心來”是什麼樣。
還要等一個天亮,而聶城的夜何其漫長。
戎子下車重新築起結界。眾人也都跟著下了車,將帶的衣服鋪開來圍坐在地上。
隨便將後來找的那兩箱水分發了下去,大家都又餓又渴,咕嚕咕嚕全是猛灌水的聲音,有幾個孩子還給嗆著了。
幫一個孩子拍著背,戎子居然聽見身邊又一個被嗆得拼命咳的聲音。直把肺都要咳出來了。
多大個人了,喝個水都要噎成這樣?他皺著眉頭掃了穀梁米一眼。
後者很是委屈地朝他看回來,咳得淚眼朦朧的,身上又散發出那種可憐又腐敗的氣息來,只差沒一條大毛尾巴在地上委屈地掃來掃去了。
戎子冷著臉,猛往他背上錘了一記。
“咳!嗚……”
好是好了,給錘得夠嗆,穀梁米痛得直抽冷氣,邊又喝了口水邊嘀咕,“就不能溫柔點……”
“你又嘀咕什麼!”
“沒有……我頭暈……”弱弱地說。
戎子瞪著他看了會兒,終究是不能在這個時候扁他,只能道,“頭暈就睡會兒。”
“睡不著……”穀梁米繼續弱弱地說,“你在做什麼?”
“給總部發信。”拎著“倉鼠”尾巴道。
“哦……”
還說睡不著呢,戎子報告剛發了一半,就發現有人把腦袋歪到自己肩上來了,嘴巴微張,眼看著要滴口水。
“起來,”戎子聳了聳肩,“去車上睡!”
“恩……啊?”穀梁米迷迷糊糊微微睜了睜眼,直起身子頭晃了晃,“不用了……我睡不著……”
話還沒說話眼睛就又眯上了。
他確實不是困得想睡覺,而只是虛弱的身體想要休息的本能。
戎子好氣又好笑,看著他腦袋一點一點,一歪一歪的,又靠到自己肩上來。
帶著水色的唇在月亮下泛著光。
可比之前枯敗敗的樣子順眼多了。
戎子不自覺地抬手去捏住了那兩瓣唇,手感好極了,綿綿軟軟,彈性十足,禁不住又扯了扯,頓時給拉成了驢唇樣。
“嗚……”穀梁米不堪地略睜了睜眼,搞不清楚狀況地迷濛蒙看了戎子一眼,扁了扁唇。戎子一放手,他又昏沉沉睡過去了。
戎子玩興大起地又往他臉蛋上戳了一戳,揪起來扯一扯,揉捏成大餅粽子湯糰包子囧字等等形狀。
……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很無聊。
嘖!
鄙夷了自己一番,他抬起眼來,郵車車門大開,隨便一個人坐在駕駛座上,持著槍的手架在方向盤上,眼睛卻望著天上孤冷的月。
這一晚的月真的寂寞,周遭的星都隔得遠遠的,惟恐沾染了一身冷清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