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下了,我們來向你彙報情況。”
一說“情況”,在那個年代就是“敵情”的同義語。毛澤東臉上立刻出現了嚴肅的表情,轉身對徐老、謝老說:“你們快進村休息去吧。”
說過,就領著陳、徐進了自己住的房子,讓他倆坐在自己的牛屎鋪上,自己在灶前的矮凳上坐了。警衛員給他們倒上兩杯開水。
“敵情有變化嗎?”毛澤東親切地問。
“有變化。”陳昌浩答道。“我們派出的偵察回來報告,胡宗南的一個師已經從漳臘出動,企圖增援包座的敵人。”
“哪個師?”
“四十九師。師長是伍誠仁。”
“噢,這個師在江西是見過面的。”毛澤東點了點頭。
陳昌浩接著報告了上下包座的情況。上下包座相距數十里,山高路險,森林密佈。上包座駐守敵軍兩個營,下包座駐守敵軍一個營,早已修築了不少碉堡,緊緊扼制著紅軍進入甘南的必經之路。
毛澤東望了望徐向前和陳昌浩,說:“你們的意見呢?”
陳昌浩望了望徐向前,示意由他來談。
徐向前是一個典型的軍人。儘管處在極其艱苦的條件之下,仍很注意軍人儀表,皮帶和綁帶都扎得整整齊齊。他平常少言寡語,態度嚴謹。現在見陳昌浩瞅他,就操著山西五臺的口音說:“現在一軍過草地減員太多,三軍還沒有上來,我們的意見是:讓四軍和三十軍來擔負這個任務。”
他說的一軍、三軍就是一方面軍的一、三軍團,現在都統一稱軍。他說的三十軍、四軍,都是四方面軍的。徐向前的通情達理,使毛澤東臉上露出喜色。接著毛注視著陳昌浩,似乎訂對了一句:“你認為呢?”
“我們商量過了,這是我們共同的意見。”陳昌浩說。
“那太好了!”毛澤東顯得相當高興,拿出他的實際是樹葉子的菸葉,灌了滿滿一菸斗,點燃起來。又問:“那打法呢?”“我們還要去看一下地形。”徐向前說,“現在,援敵還在百里以外,我們打算先殲滅上下包座的敵人,然後打援。這一帶森林密佈,便於隱避,似乎適合採取伏擊方式。這樣作不知是否合適?”
“好,很好。”毛澤東顯然感到滿意。他連抽了幾口煙,停了一會兒,又望著陳昌浩說,“你們知道左路軍的訊息嗎?”
“我們得到的最新訊息,他們還停在阿壩沒動。”陳昌浩說。“還是請他們快靠過來吧。”毛澤東深沉地思索著說,“我在毛兒蓋會議上已經說過,我們到達夏洮地區之後,應當向東發展,不應當向西。我記得你們是贊成我的意見的!”
“是的,我是贊成這個意見的。”陳昌浩說。
原來,過草地前夕,也就是八月二十日,中央政治局開過一個毛兒蓋會議。這個會周恩來因病未能參加,會議由毛澤東主持。他在報告中說,到達夏洮地區以後,有兩個發展方向,一是向東,一是向西。向東可轉入進攻,向西則是繼續退卻。這是一個戰略分歧。他的意見是,紅軍主力應該向東發展,也就是向陝甘邊界發展;不應該向黃河以西。如果向黃河以西,敵人就會在黃河以東築封鎖線,把紅軍限制在黃河以西地區。這個地區雖然很大,除去草地、沙漠,地區就很小了,人口也很少,而且是少數民族區域。這樣紅軍就會遇到很大困難,無法得到發展。毛澤東還說,現在敵人的計劃,正是企圖把紅軍逼到西面。因此,紅軍就決不能向西。與會者一致同意毛澤東的報告,決心以洮河流域為中心向東發展,左路軍應向右路軍靠攏。在那次會議上,陳昌浩和徐向前都同意這個發展方向。
“我還有個建議。”徐向前說,“如果左路軍過草地實在有困難,我們可以派出一個團,帶上馬匹、犛牛、糧食去接他們。”
“這個辦法好。”毛澤東高興地說,“一發電報催,二派部隊接,就這麼辦。”
毛澤東要留陳、徐二人吃飯,二人說還要回去看地形,就告辭而去。
毛澤東將他們送到門外,看他們飛身上馬。不一刻,那一隊騎兵就漸漸消逝在茫茫的草原中了。
(六十七)
徐向前站在幾棵矮樹叢後面舉起了望遠鏡。他前面數百米處,是一個相當高大的喇嘛寺,暗紅色的磚牆又高又厚,上面露出一個個槍眼。寺院後面是一帶綿延的山嶺,山的鞍部有兩個赫然矗立的高大碉堡,正好封鎖住一條北去的山路,那就是紅軍夢寐以求的進入甘南的通道。指揮員們看地形的時候,都是力求發現大地母親最細微的皺紋,以及隱避在